哪吒捏碎传讯玉简时，东海正涨起千年难遇的大潮。碎玉嵌进掌心，血珠顺着乾坤圈暗纹滴落，在白玉砖上灼出焦黑的孔洞。
"敖丙殿下与天帝陛下不日完婚"。
鎏金字迹在识海里燃起滔天烈焰，混天绫感应到主人心绪，将整座将军府绞成齑粉。风火轮撞破屋顶的刹那，陈塘关上空惊雷炸响，暴雨裹着咸腥海风倾泻而下。
"三太子！使不得啊！"巡海夜叉的喊声被罡风撕碎。
少年踏着火云掠过东海，身后拖曳的流火将海水蒸出百里白雾。他想起上月敖丙来送海图时，指尖拂过他新愈的伤口，龙族的寒气凝住渗血的绷带。当时那人发间别着新采的月光贝，说是龙宫聘礼要用的珍品。
"聘礼......好个聘礼！"
哪吒催动风火轮又快三分，南天门鎏金匾额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他不知自己眼角渗出血泪，更未察觉腰间玉坠正发烫——那是敖丙去年上元夜系在他剑柄上的东海灵玉。
镇守天将的冰戟结成霜网时，哪吒已撞碎第九重云障。火尖枪挑飞十八道雷符，混天绫卷着霹雳砸向天门。琉璃瓦如雨坠落，他在漫天金雨中看见幻象：敖丙系着鸳鸯红绸，眉间点着龙宫特有的珍珠花钿。
"让开！"
乾坤圈震飞持剑天兵，哪吒左肩被玄铁锁链洞穿也浑然不觉。血腥气激得风火轮燃起青焰，所过之处玉阶尽成焦土。他踏碎瑶池畔的并蒂莲，惊散为婚宴豢养的比翼鸟，却始终记得那年敖丙在此处为他求的平安符。
凌霄殿前的九转回廊还飘着椒兰香，哪吒却嗅到记忆里的海盐气息。去年上元夜，敖丙就是用沾着这香气的鲛绡帕，替他拭去嘴角糖霜。当时廊下灯笼映得那人眼尾鳞纹如星河碎落，他借口醉酒，偷藏了帕子至今。
"敖丙——！"
殿门轰然洞开的巨响中，三十三重禁制齐齐嗡鸣。
敖光执笔的手悬在婚书上方，朱砂将落未落。天帝冕旒下的笑意凝在嘴角，哪吒的火尖枪已抵在他喉间三寸。
"他在哪？"少年声音哑得可怕，混天绫缠住七宝琉璃盏，"你们把他藏哪了？！"
东海龙王袖中龙珠刚要亮起，屏风后转出的银白身影令满室生辉。敖丙广袖间还沾着松烟墨香，发间冰晶坠随步摇动，正巧撞在哪吒渗血的锁骨上。
"哪吒这是......来送贺礼？"龙族三太子指尖凝出霜花，轻飘飘拂去少年眉间焦黑。
哪吒怔怔望着他腰间玉佩——那枚自己去年射落的北海玄冰，此刻正系着赤金鸳鸯络。火尖枪"当啷"落地，混天绫却自发缠上敖丙手腕，将人拽得踉跄半步。
"你要嫁他？"哪吒指着天帝的手在抖，伤口崩裂染红衣襟，"你说过玄冰要留给......"
"留给心悦之人。"敖丙突然逼近，霜雪气息扑在少年染血的面颊，"所以三太子今日砸我父王寝殿，毁我东海聘礼，是要替天行道？"
太白金星打翻的酒盏沿砖缝滚动，哪吒突然拽过敖丙手腕。三昧真火与寒冰灵气相撞，蒸腾的雾气中，混天绫将两人缠成茧。
"聘礼是吧？"哪吒扯下颈间乾坤圈，"陈塘关三千海里的珊瑚礁够不够？"
敖丙指尖抚过他肩上伤口，冰霜封住翻卷的血肉："加上南天门二十八根盘龙柱，倒也勉强。"
满殿仙官倒抽冷气声中，哪吒咬破舌尖。精血凝成的红绳缠上两人手腕时，敖光袖中的婚书终于飘落——金漆"敖光"二字刺痛哪吒双目。
"你们......"少年耳尖腾地烧红，混天绫"唰"地卷住要逃的东海龙王，"老泥鳅你嫁人？！"
敖丙闷笑出声，腕间红绳突然化作冰链："父王百年前便与天帝定下盟约，倒是三太子......"他指尖勾住哪吒破碎的护心镜，"这乾坤圈，莫不是给我的定礼？"
哪吒把人按在蟠桃树上时，暮色正染红敖丙眼尾鳞片。混天绫缠着冰绡悬在云间，远处传来敖光与天帝的谈笑。
"老龙王当年追月老，拆了半座广寒宫。"天帝将合卺酒一饮而尽，"你家这小子倒省事，直接抢现成的。"
敖光望着纠缠的红蓝灵光轻笑："陛下当年为试真武大帝心意，不也扮作魔族攻上天庭？"
云海中突然传来哪吒的痛呼："敖丙！你属蛟龙的？松口！"
"将军昨日不是说要在小神身上烙个印？"敖丙舔去唇边血珠，冰蓝发丝与红绳缠作同心结，"礼尚往来而已。"
哪吒反手扣住他后颈，在龙族最脆弱的逆鳞处咬下齿痕："这下四海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哪吒醒来时，腕间红绳已化作龙骨镯。敖丙正在案前描摹新的海图，发间别着他从雷劫中抢来的紫电晶。
"醒了？"龙族太子笔尖未停，"你拆了凌霄殿三十六根梁柱，天帝要你镇守天河百年。"
哪吒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抵在冰凉鳞甲："那你呢？"
"父亲说我既收了聘礼..."敖丙突然转身，将人压在海图之上，"自然要随将军...镇守天河。"尾音淹没在交缠的气息里。
窗外，敖光与天帝悬在半空对弈。老龙王落下一枚黑子："陛下这局棋，怕是下了千年？"
"不及月老当年。"天帝笑着望向云海，那里红绫与冰绡正绕成生生世世的结。星河倒映着南天门的断壁残垣，每一道裂痕都记着少年炙热的真心。
百年后天河畔，新晋小仙指着云间纠缠的红蓝灵光发问："那是什么？"
老仙君捋须而笑："那是哪吒将军的混天绫，与敖丙殿下的冰魄绡。"见小仙不解，又压低声音："听闻将军当年大闹天庭，单枪匹马抢了龙宫三太子......"
话音未落，一道火流星砸在跟前。红衣少年咬着仙果挑眉："老头，编排上司扣三月俸禄。"
蓝衣仙人自云中降下，腕间龙骨镯与乾坤圈撞出清响："他说的倒也不算错。"指尖凝出冰莲塞进哪吒口中，"毕竟当年有人把婚书上的'敖光'看成'敖丙'......"
"敖丙！"
风火轮骤然腾空，惊散满天星斗。老仙君望着云间笑闹的身影，忽然想起月老殿里那对缠了千年的红线——原是混着龙血与真火，早熔成了挣不开的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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