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的深秋寒意刺骨,苏晚站在公寓落地窗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窗框上刻着的五线谱——那是上个月傅临川生日时,他们用瑞士军刀共同刻下的纪念。此刻琴房里传来《茨冈狂想曲》的旋律,本该炽热的吉普赛旋律被奏得支离破碎,琴弓刮擦琴弦的尖锐声响刺得人太阳穴发疼。
"第三次。"傅临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冰碴般的冷意,"这是你本周第三次爽约。"
苏晚盯着玻璃上倒映的月亮,看见他松垮的领带垂在深灰色睡袍上。往常这个时间他该在晨跑,现在却因为昨夜等她到凌晨三点而破例穿着睡衣出现。
"纽约爱乐团的驻团邀请,"她听见自己声音像绷紧的琴弦,"可能是职业生涯唯一的机会。"
水晶醒酒器砸在波斯地毯上发出闷响,1990年的滴金酒液在羊绒毯上洇出琥珀色伤痕。傅临川踩过那片狼藉,袖口掠过她裸露的肩头:"所以你连婚礼彩排都要取消?"
"十一月到次年五月驻团期,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傅临川突然抓起琴谱架上的镀金节拍器,金属指针在剧烈晃动中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像这个玩意一样永远精确计算见面时间?还是在视频会议间隙抽空说句晚安?"
苏晚转身时撞倒谱架,泛黄的《帕格尼尼随想曲》谱页雪花般散落。她看着某页边角熟悉的铅笔批注——那是傅临川陪她备战国际赛时写的指法建议——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当年你在医院天台听到的琴声,"她攥紧胸前的月光石吊坠,那是傅临川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是妈妈临终前教我的最后一支曲子。"
傅临川握紧节拍器的手指骤然松开,金属外壳在木地板上砸出凹痕。
"她躺在ICU里,手指都插着输液管,还在教我揉弦技巧。"苏晚的指甲陷进掌心,"你说我的琴声里有生命的力量,那是因为..."她哽住呼吸,抓起琴盒里珍藏的松香——那块刻着傅临川名字缩写的定制松香,"因为音乐是我活着的证明!"
傅临川突然扯开睡袍腰带,露出左胸狰狞的疤痕。那是三年前为救她被顾明远手下刺伤的痕迹,此刻在晨光中泛着淡粉色:"这也是我活着的证明。"
空气凝固成冰。苏晚看着那道曾让她夜夜噩梦的伤疤,突然发现它旁边多了一串新愈的缝合痕迹。
"上周董事会逼宫时受的伤。"傅临川笑得讥诮,"你忙着准备独奏会,自然没发现你的未婚夫换了三天空调衬衫。"
苏晚踉跄着后退,琴谱在脚下发出脆响。她想起三天前视频时傅临川异常的苍白脸色,想起他说"空调太冷"时背景里隐约的医疗仪器声。月光石吊坠突然重若千钧,勒得她颈间泛起红痕。
"你以为我为什么收购那家濒临破产的唱片公司?"傅临川从书柜暗格抽出一叠文件,泛黄的合约上印着苏晚十九岁时青涩的证件照,"维也纳爱乐首席?纽约驻团?这些机会都是我..."
"闭嘴!"苏晚抄起琴弓劈向古董留声机,钻石唱针在羊皮膜上划出刺耳鸣叫。她颤抖着举起琴弓指向他心口,马尾毛上还沾着松香碎屑:"所以这些年我的成就,都是你精心编排的剧本?"
傅临川握住琴弓尖端,鲜血顺着银质弓尖滴在肖邦的《雨滴》前奏曲谱上:"我不过清除些路障。那个在金色大厅绊倒你的舞美师收过顾明远的支票,纽约面试官的情妇账户有七位数进账..."
"够了!"苏晚扯断琴弦,A弦在她掌心勒出血痕,"傅临川,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
摔门声震得水晶吊灯叮当作响。傅临川弯腰捡起染血的琴谱,发现被血渍模糊的音符恰好是《爱之梦》的华彩乐段。窗外突然飘起今冬第一场雪,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苏晚的琴声穿透雨幕时,他正握着天台栏杆的手突然松开了。
此刻楼下车灯划破雪幕,他看见苏晚抱着琴盒冲进出租车,没戴手套的左手被寒风冻得通红。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跳出一条新邮件提醒——是他安排保护苏晚的安保队长发来的加密文件,附件照片里赫然是顾明远余党在纽约的藏身地。
雪越下越大,傅临川抓起大衣冲出门时,发现玄关镜面上用口红写着段歪扭的五线谱。他怔怔地哼出旋律,竟是当年在医院天台听到的那支曲子。最末小节突兀地断在属七和弦,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