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顺港的探照灯扫过第七燃料库的穹顶时，何卿卿腕间的翡翠镯子正在发报机屏上投射出密文。胶卷显影的「8.9」倒计时与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徽章重叠，在她瞳孔里灼烧出两个血红的窟窿。
"引爆器接驳完成。"苏联军官的俄语带着伏特加气息，他残缺的食指敲打细菌炸弹剖面图，"但你要想清楚，这下面冻着三千个‘原木’。"（注：日军对活体实验者的称呼）
何卿卿握紧灌满氰化物的引爆开关。通风管道忽然传来抓挠声，家浩染血的校服碎片卡在滤网边缘，上面用粉笔画着他们约定的求救信号——三颗歪扭的星星，代表霞飞路别馆阁楼的天窗。
"还有两小时。"她突然扯断发报机导线，在众人惊愕中举起母亲的和服腰带，"我要见你们在奉天的‘鼹鼠’。"
地下甬道的应急灯忽明忽暗。何卿卿数到第47步时，铁门后传来家浩沙哑的儿歌："阿姊采菱渡，阿哥撑篙来..."走调的江南小调戛然而止，变成撕心裂肺的惨叫。
单向玻璃后的实验室亮如白昼。家浩被铁链悬在培养皿上方，苍白的小腿布满蜂窝状溃烂。穿防化服的日军正将墨绿色液体注入他颈侧，玻璃舱外贴着「高密度霍乱弧菌——第49次活体实验」。
"用你的命换他的命。"藤原静子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带着电子杂音的冷笑，"或者让整个满洲变成地狱。"
何卿卿的指甲掐进引爆器橡胶套。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家浩将偷藏的桂花糕塞给她时，鼻尖沾着灶灰的傻笑。此刻少年在玻璃上哈出的白雾，正慢慢凝结成「快走」的笔画。
"我选第三选项。"她扯开和服腰带，金线刺绣的樱花图案在紫外线照射下，显现出哈尔滨铁路枢纽图——用母亲经血调制的隐形墨水，在二十年后终于显形。
大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三层防爆门。何卿卿在气浪中扑向操作台，打碎的菌种管在空中划出翡翠色的弧光。家浩坠落的瞬间，她看清他手腕的淤痕组成摩尔斯密码：东南通风口，他在等你。
防空洞的污水没过头顶时，何卿卿把最后半支盘尼西林注入何家树静脉。他后背的溃烂伤口渗出蓝绿色脓液，睫毛上凝着冰碴："你身上...有樱花腐烂的味道..."
"是希望腐烂前的芬芳。"她咬开手雷保险栓，用婚书草稿裹着塞进排水管。坍塌的隧道将追兵惨叫隔绝成闷响，怀表里的海东青眼睛开始规律闪烁——距离引爆还剩47分钟。
燃料库底层的铁门需要双重虹膜验证。何卿卿撬开日军大佐的眼皮时，发现家浩正用口型说"对不起"。少年突然撞向虹膜扫描仪，被电流击穿的躯体软软倒下，最后的微笑定格在十三岁生辰那天偷吃奶油的模样。
"密码是...你的生日..."何家树突然咳出血块，军刀劈开控制台外壳，"但我改成了我们初遇那日..."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何卿卿被气浪掀进泄洪道。她在激流中死死攥住何家树的手，另一只手握着引爆器。浑浊的水流冲开彼此交握的指缝时，她看见他嘴唇翕动：「活下去，我的喀秋莎」。
再次醒来是在颠簸的军列上。穿白大褂的老者正从她肩头取出微型胶卷："‘夜莺’同志，你母亲设计的延时引爆装置，让731部队亲手埋葬了自己的恶魔。"
车窗外，旅顺港的蘑菇云染红了整个亚细亚的黎明。何卿卿摸着空荡荡的左手腕——翡翠镯子已化作密码钥匙，永远封存在第七燃料库的废墟之下。
突然，昏迷的何家树在担架上抽搐。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时，老者沉痛摇头："他大脑里的日军芯片开始反噬，除非..."
"用我的记忆做交换。"何卿卿扯开衣领露出颈后芯片接口，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礼物"，"把我们的脑神经接驳系统，就像十二岁那年他替我挡枪。"
手术刀划开头皮的瞬间，她听见1932年的春雨落在何府青瓦上。十六岁的何家树翻墙递来油纸包，桂花香混着他肩头的血腥气："吃吧，我偷的。"
全麻药效发作前的最后一秒，何卿卿在脑电波图谱上看见两串重叠的密码——是母亲写在樱花笺上的俄文情诗，也是何家树纹在肋骨下的摩尔斯电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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