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这人应当杀吗?
他真的该死吗?
他到底有没有罪?
这些程淮景通通不知道,但他掌握了这人的生死。
分明一小时前他还在训练场里咸鱼,现在却突然要将他置身炼狱,硬往他手里塞屠刀要他成为索命的恶魔。
程淮景的耳机里传来琴酒淡漠冰冷的命令:“墨田时雨,目标已到达,执行任务。”
杀了他。
程淮景喉咙发紧,他在瞄准镜里清晰地看到那个慌不择路的任务目标。
一个脸上长满胡茬的中年男人,抱着黑色手提包在人群中疾跑。
程淮景不知道他这样跑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有多渴望活着,耳边琴酒的催促成了他的催命符。
程淮景感觉手里的枪更难抓了,他压着嗓子半天回了一句:“……是。”
程淮景压着扳机的手指却异常僵硬,冷汗从他来到楼顶架好枪之后就一直浸透他的上衣。
“嘭——”
街道上抱着黑色手提袋的男人猛地栽在地上,行人一脸惊讶,见男人没在动弹众人产生了可怕的猜想。
果真,鲜血从男人头部汩汩地冒出来很快浸染了周身。
人群慌乱,恐惧播撒在人间。
“很好,没让基安蒂补枪,立刻汇合,别留下尾巴。”
琴酒的话程淮景没听进去,他站在风口任风鼓动他的衣摆。
很冷。
程淮景这样觉得。
衣服被汗水粘在身上,程淮景觉得自己身上沾满了血,它紧贴着程淮景像要将他吞噬。
鲜血的腥红和天空的幽蓝在程淮景看来全部都是暗沉压抑的灰暗,就像这个世界本身的颜色。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不同程度的灰。
程淮景也终于成为灰色的一员。
其实程淮景早就想过,成为卧底必须要面对犯罪。
对他人犯罪的漠视甚至对自身犯罪的纵容。
当时的程淮景只是觉得,只要自己心中怀有信念,他就还是那个正直的青年,至于死亡的人,那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再说,他们能干净到哪去?
但事实却是,当他面临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时候,那些早就做好的心理建设在子弹射出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那是一个生命,不是一个牺牲品,更不是胜利的祭品。
他仅仅是一个求生路的可怜人。
程淮景清晰的认识到这点,他从楼顶下来到汇合地点的这段路程里的每一秒都在唾弃自己的虚伪。
什么卧底?我到底在找什么借口?我确实是在犯罪啊!
这样的我还能坦荡地站在他们(警校五人)面前吗?
像这样的自我斗争应当是每一个深入卧底的人的必经经历。
在反复立论推翻自己的过程中,他们将彻底建立牢不可破的心理城墙,只不过这个过程有快有慢。
如果程淮景不能短时间内调整自己,他必然会在琴酒面前漏出马脚,然后被伯莱塔送上西天。
索幸,在见到酒厂那伙人的时候程淮景看见了他们或冷漠或疯癫的神色。
他们是一群视人命为草芥的疯子,如果不摧毁他们,将会给人们带来更多灾难。
所以,你是在保护大多数人的利益,你在为保卫大多数人而努力,你不是真正的魔鬼。
程淮景想通了,他低头撩起头发,再抬头的时候眼中闪着诡异的光,他现在是——墨田时雨。
酒厂预备役。
他将在灰色的世界里守护自己的正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