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父亲”回到院子时，日头已经偏西，咸湿的海风裹着夕阳的金辉吹进院门，把晒在竹竿上的渔网染成了暖橙色。萧同尘刚把人扶到石凳上坐下，就看见对方嘴角的淡蓝色血迹又渗了出来，青白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更显苍白，连说话的力气都弱了几分：“我没事……歇会儿就好。”
他没信这话——从礁石滩回来的路上，“父亲”的脚步越来越沉，银鳞褪去后，手腕上甚至浮现出了淡淡的黑纹，和村长手背上的污染纹路一模一样。萧同尘转身进了屋，想找找有没有能止血的东西，却在翻木箱时，指尖碰到了个硬邦邦的物件——不是珍珠，是个用红布包着的铁盒子。
盒子上的铜锁早就生了锈，轻轻一掰就开了。里面没什么贵重东西，只有一叠泛黄的旧照片，还有一本卷边的笔记本。萧同尘拿起最上面的照片——是张全家福，照片里的男人穿着崭新的渔民服，皮肤黝黑，笑容爽朗，怀里抱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眉眼和自己有七分像；旁边的女人穿着碎花裙，手里举着颗小小的珍珠，笑得眼睛都弯了。
这应该是“真正的萧老三一家”。萧同尘盯着照片里的男人，心里突然发沉——眼前这个“父亲”，除了轮廓和照片里的萧老三相似，肤色、眼神、甚至笑起来的弧度，都完全不一样。
【！！！旧照片！这才是真的萧老三吧？和现在的NPC完全不一样！】
【肤色差太多了！真萧老三是黝黑的渔民，现在的NPC是青白色的，像泡在海里很久的人！】
【之前猜NPC是海灵后裔，现在看来不对啊！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难道……现在的NPC是冒牌货？真萧老三去哪了？】
【别瞎猜了！说不定是鱼化后变了样子！你们忘了他半鱼化时的鳞片了？】
【不对！你们看照片里女人手里的珍珠！比现在的小一圈，颜色也淡，不像现在的珍珠那么刺眼！】
萧同尘没管弹幕的争论，指尖划过照片里男人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副本给的“萧同尘”身份，到底和这家人有什么关系？他翻开旁边的笔记本，纸页已经脆得一碰就掉渣，上面是用蓝黑墨水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很用力：
“今天出海，捞到条大带鱼，卖了好价钱，给尘尘买了块麦芽糖，他吃得满脸都是。”
“阿秀说想要颗珍珠做耳环，我下次多撒几网，肯定能捞到。”
“村里的人说海里有‘东西’，不让出海，都是迷信！不打鱼，怎么养活尘尘和阿秀？”
“今天运气好，从鱼肚里剖出颗珍珠！比鸡蛋还大，彩色的，阿秀肯定喜欢！”
“阿秀病了，咳嗽得厉害，村里的赤脚医生说治不好……我把珍珠卖了，带阿秀去镇上看病，一定要治好她！”
“阿秀走了……她最后说，让我好好照顾尘尘……”
“尘尘也病了，咳嗽，发烧，和阿秀一样……我带他去海边，想求‘海灵’保佑，却看见海里有个影子……它说，能救尘尘，只要我‘让’它……”
“我好像睡了很久……醒来时，尘尘不咳嗽了，可我……好像不是我了……”
“今天听见歌声，想去海边，却看见尘尘在院子里哭……我不能走，我要陪着尘尘……”
最后几页的字迹越来越潦草，墨水混着像是血迹的淡蓝色液体，把纸页染得发乌。萧同尘的手忍不住发抖——笔记本里的“萧老三”，妻子和孩子都病了，为了救孩子，他去找了“海灵”，然后被“它”占据了身体！
真正的萧老三，早就死了！现在这个“父亲”，根本就是寄生在萧老三身体里的“海灵”！
【！！！笔记本内容！真萧老三死了！现在的NPC是海灵寄生的！】
【我之前就觉得不对！哪有父亲鱼化后连儿子都认不清的？原来根本就是冒牌货！】
【海灵寄生在萧老三身体里？那它为什么要护着新人？之前还把避水贝给新人，替他挡海浪！】
【假的！肯定是装的！海灵是副本boss，肯定有阴谋！】
【新人现在知道真相了吧？他手里还拿着笔记本，脸色都白了！】
【完了！海灵要是知道新人发现了真相，肯定会杀了他！新人快跑啊！】
萧同尘攥着笔记本，心脏“咚咚”狂跳——先天心脏病的隐患让他胸口发闷，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混乱。如果现在的“父亲”是海灵，那它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要保护自己？笔记本里说“尘尘不咳嗽了”，难道“它”真的救了原来的“萧同尘”？
“你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父亲”的声音，萧同尘吓得手一抖，笔记本掉在了地上。他回头，看见“父亲”站在门口，青白色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银鳞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却没有之前的温和，眼神里带着点萧同尘看不懂的复杂——有紧张，有不安，还有点……害怕？
“没什么……”萧同尘下意识地把笔记本往身后藏，却被“父亲”快步走过来，弯腰捡了起来。他翻看着笔记本，手指划过那些潦草的字迹，嘴角的淡蓝色血迹又渗了出来，滴在纸页上，和最后几页的淡蓝色液体一模一样。
“你都知道了？”“父亲”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不像之前的低沉，更像海浪摩擦礁石的声音。
萧同尘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前的“人”，顶着萧老三的脸，却是害死萧老三的凶手，可它又护了自己这么久，甚至为了替自己挡海浪，吐了血。他不知道该害怕，还是该质问。
“父亲”把笔记本递给萧同尘，眼神里的复杂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我不是故意的……”它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怎么用“人类的语言”表达，“真正的萧老三，求我救他的孩子——就是你，萧同尘。他说，只要能让你活下来，他愿意把身体给我。”
“我救了你，治好你的咳嗽，你的心脏病……”它说着，抬手想摸萧同尘的脸，却在靠近时停住了，指尖的银鳞轻轻颤动，“我待在他的身体里，看着你长大，看着你从会哭的小不点，长成现在的样子……我以为，我能一直陪着你，像真正的父亲一样。”
“可你不是他的父亲，你是海灵，是你杀了他！”萧同尘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发颤——他想生气，想指责，却看见“父亲”的肩膀轻轻垮了下来，像被抽走了力气。
“我没有杀他。”它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委屈，“是他自己‘让’我的。他说，只要你能活，他什么都愿意给。”它说着，从兜里掏出个小小的麦芽糖——糖块已经化了一半，粘在油纸里，却还能看出是小孩子喜欢的水果形状，“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每次我出海回来，你都蹲在院门口等我，手里攥着这个，说‘爸爸吃’。”
萧同尘的眼眶突然发热——副本给的“萧同尘”身份里，没有关于麦芽糖的记忆，可看着那块糖，他却莫名觉得熟悉，好像真的有个男人，每次出海回来，都会给自己带麦芽糖。
【？？？海灵居然在委屈？它好像真的把新人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不对！海灵是boss！肯定在演戏！想骗新人放下戒心！】
【可它手里的麦芽糖！笔记本里写了真萧老三给孩子买麦芽糖！它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新人好像被打动了？他眼眶红了！别信啊！海灵是凶手！】
【之前副本资料里说，海灵会召唤人类去海边！它肯定是想把新人骗去海里，彻底占有新人的身体！】
“父亲”似乎没听见弹幕的争论，只是盯着萧同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萧老三。可我陪着你的时间，比他还长。我看着你第一次学走路，第一次上学，第一次生病……我把他的记忆，当成我的记忆；把他的孩子，当成我的孩子。”它说着，胸口开始微微起伏，淡蓝色的血迹从嘴角溢出，“刚才在礁石滩，我不是为了救村民，我是为了你——我怕你被海浪卷走，怕你被海灵的歌声影响，怕你离开我。”
萧同尘攥着笔记本，心里的混乱越来越深——如果眼前的海灵是在演戏，那它演得也太像了。它记得“萧同尘”小时候的喜好，记得真萧老三的习惯，甚至为了保护自己，不惜对抗同类（礁石滩深处的海灵），让自己受伤。
“那……礁石滩的海灵，是你的同类？”萧同尘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副本的boss，到底是眼前这个寄生海灵，还是深海里的那个“影子”？
“父亲”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青白色的皮肤泛起一层寒光，银鳞在手臂上快速蔓延：“它不是我的同类，它是‘污染者’。”它说着，从怀里掏出颗珍珠——不是萧同尘手里的那颗，而是颗通体发黑的珍珠，表面的黑纹像蜘蛛网一样密集，“真正的海灵，不会伤害人类，只会和人类做‘交易’——就像我和萧老三的交易。可它不一样，它想把所有人都变成‘污染体’，变成海里的‘怪物’。”
“之前村民出海死亡，被鱼群吞噬，都是它干的？”萧同尘追问。
“是。”“父亲”点头，声音里带着股狠戾，“它把污染的珍珠扔进海里，让鱼群变得疯狂；它唱着歌声，把村民骗去海边，变成它的‘食物’。它还想污染我，让我变成和它一样的怪物，可我……不能变成那样，我怕你会怕我。”
它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银鳞慢慢消退，恢复成人类的样子，只是眼底的淡蓝色始终没消失：“我每天都在压制它的污染，可我快撑不住了……你看。”它卷起袖子，手腕上的黑纹已经蔓延到了手肘，像墨汁一样在皮肤下流动，“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怪物，会失去理智，会……伤害你。”
萧同尘看着那道黑纹，心里突然一紧——他想起在礁石滩，“父亲”替自己挡海浪时，嘴角流出的淡蓝色血迹；想起昨晚它在门口守着自己，宁愿自己鳞片增多，也不愿让水鬼靠近；想起它把避水贝塞进自己手里时，说“有我在，没事”。
这些，都不是演出来的。
【污染者？还有两个海灵？一个是寄生的，一个是搞污染的？】
【寄生海灵在压制污染？它怕变成怪物伤害新人？】
【我之前错怪它了？它居然是好的海灵？】
【别信！说不定是苦肉计！想让新人同情它，然后趁机寄生新人！】
【新人好像信了！他往前走了一步，想碰NPC的手腕！】
萧同尘确实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轻轻碰了碰“父亲”手腕上的黑纹——冰凉的触感，像摸到了一块冰，却没有传来“污染”的寒意。“父亲”的身体猛地一颤，却没有躲开，反而往他身边靠了靠，像个寻求安慰的孩子：“尘尘，我不想变成怪物……我想陪着你。”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是村里赤脚医生的声音：“萧老三！萧同尘！不好了！村里好多人都晕倒了！手背上长了黑纹，和村长一样！”
“父亲”的脸色瞬间变了，猛地站起来：“是它来了！污染者开始大规模污染村民了！”它说着，抓起萧同尘的手就往门外跑，“我们去海边！只有在海眼那里，才能阻止它！”
萧同尘被它拉着，手里还攥着那本旧笔记本——夕阳已经落下，天色快速变暗，村里的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却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赤脚医生的哭喊在空荡的巷子里回荡。跑过王婶家时，萧同尘看见王婶躺在院子里，手背上爬满了黑纹，眼睛紧闭，嘴角流着淡蓝色的口水，和“父亲”之前吐血的颜色一模一样。
【污染者开始屠村了！村民都被污染了！】
【海眼那里肯定有陷阱！污染者故意引他们过去！】
【NPC的黑纹越来越多了！它快撑不住了！】
【新人手里还有那颗没污染的珍珠！那是唯一能堵住海眼的东西！】
【副本要结束了吧？现在去海眼，肯定要和污染者决战了！】
萧同尘跟着“父亲”往海边跑，夜色里的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他脸颊发疼。“父亲”的手越来越凉，银鳞已经蔓延到了脖子，甚至连耳朵都变成了鱼鳍的形状，却依旧紧紧攥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快到礁石滩时，萧同尘突然听见了歌声——不是之前那种勾人的哼唱，而是尖锐的、刺耳的嘶吼，像无数个声音混在一起，钻进耳朵里，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面板上的精神值开始快速下降，从100掉到90，再掉到85，还好之前喝了精神稳定剂，下降速度慢了些。
“捂住耳朵！别听！”“父亲”把他往身后一挡，自己对着礁石滩深处发出一声嘶吼——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海灵的鸣叫，低沉、有力，瞬间压过了尖锐的歌声。
礁石滩深处的海眼里，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蓝光，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影子从海水中缓缓升起——它没有固定的形状，像一团流动的墨汁，表面覆盖着黑色的纹路，无数条像触手一样的东西在海水中摆动，每摆动一下，就有一道黑纹顺着海水蔓延到岸边，沾到黑纹的礁石，瞬间变得发黑、腐烂。
那就是“污染者”！真正的副本boss！
“父亲”把萧同尘往礁石后面一推：“你在这里等着！别出来！我去对付它！”它说着，就要往海眼冲，却被萧同尘一把拉住了手腕。
“我和你一起去。”萧同尘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他手里攥着那颗没污染的珍珠，笔记本还揣在怀里，“你说过，只有这颗珍珠能堵住海眼。你需要我。”
“父亲”回头看他，眼底的淡蓝色泛起水光，像海水一样：“很危险。”
“我知道。”萧同尘点头，把珍珠举起来——月光下，珍珠的彩色光轮泛着柔和的光，照亮了他的脸，“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就像你之前保护我一样，这次，我也想保护你。”
【新人要和海灵一起去打boss？他才30点生命值，力量42！】
【疯了！这根本就是送死！污染者那么大，一巴掌就能拍死他！】
【NPC肯定不会让他去！你看它把新人往身后挡！】
【不对！NPC好像同意了！它把避水贝又塞给新人了！】
“父亲”确实把避水贝塞进了萧同尘手里，还把刚获得的“初级鱼鳞甲”披在他身上——银色的鱼鳞甲很轻，却很结实，披在身上像裹了一层温暖的薄膜。“跟着我，别离开我的身边。”它说着，拉起萧同尘的手，一步步往海眼走去。
污染者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靠近，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无数条触手朝着他们拍过来——“父亲”猛地把萧同尘护在怀里，银鳞瞬间布满全身，背后的鱼鳍展开，像一面盾牌，挡住了所有触手。触手拍在鱼鳍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色的汁液溅在鱼鳍上，让银鳞瞬间变得发黑、枯萎。
“快走！”“父亲”闷哼一声，拉着萧同尘继续往海眼冲——它的鱼鳍已经开始腐烂，却依旧没有松开萧同尘的手。
萧同尘能感觉到，“父亲”的手在发抖，脚步也越来越慢，手腕上的黑纹已经蔓延到了肩膀，甚至连脸颊上都爬满了黑纹。可它还是在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始终把他护在怀里。
【NPC快撑不住了！它的鱼鳍在腐烂！】
【新人快把珍珠塞进去！海眼就在前面！】
【污染者的触手又过来了！这次是冲着新人来的！】
【小心！新人快躲开！】
就在一条粗壮的触手朝着萧同尘拍过来时，“父亲”突然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触手——“噗”的一声，触手刺穿了它的肩膀，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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