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宫的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空白又无趣,就连飘飞的云与雾都显得那么寂寥,掠过的飞鸟也不敢再此处放声鸣叫,只有一堆冰冷的汉白玉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不过,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剑道这令人郁闷的景象了,云樱这样想到。
因为她大概马上就要死了。
金色的箭矢如雨一般落下,羽翼掀起的罡风在周围肆虐,云樱就像一块破布,在这密集双重攻击下被来回撕扯。
八条狐尾在云樱身后好粘土人展开,助她稳住了身形,紧接着,千万片粉色的花瓣宛若细小的利刃,霎时间便朝着天空中漂浮着的两人飞扑而去。
就在两人惊慌抵挡的时候,云樱缓缓抬起头,露出了闪烁着光芒的紫色竖瞳,四周的景象立刻变得扭曲模糊,仿佛掉入了虚幻的梦境,两人被困在其中,彻底迷失了方向。
“鹤童,鹿童。想赢大师姐,你们两个还嫩了点。”
云樱的声音也不知是从何处传出来的,四面八方都在响,鹤童和鹿童背对背站在一起,警惕的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杀招,但扭曲的空间里一片寂静,什么都没发生。
“不好,她跑了!”还是鹿童最先反应过来,密集的箭矢冲破幻境,但目标已经失去了踪迹。
鹤童扇动着双翅落在他身边,微微蹙眉:“现在怎么办?追吗?”
鹿童四下张望了一下,收起了弓箭:“不用了,离开玉虚宫,我们谁都找不到她。何况她已经为了破除师父的恶咒自断一尾,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刺耳的风在呼啸,刀子似的划过皮肤,云樱闭着眼睛,任由自己从万丈高空向下坠落。
她伤的太重,已经失去了自救的力气,同族被屠戮的鲜血和声嘶力竭的哀嚎还历历在目,没日没夜的折磨着她的神经,已经接近崩溃。
云樱忍辱负重一百年,如今这唯一的机会也已经失去,以后在想报仇恐怕会难如登天,她已再没有于这世间继续游荡的力气。
不如就这样,化作一缕幽魂消散吧。
然而预想当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就在云樱即将堕入深渊的前一刻,平静的海面上,壮丽的水柱冲天而起,四散成反射着阳光的绚烂水花,随后温柔的包裹住了她的身躯。
断尾处的刺痛被一丝凉意覆盖,云樱低下头,发现流血的伤口已经被一层晶莹的薄冰所覆盖,而她正轻盈的飘在湛蓝的海水之上。
一个全身裹着白色斗篷的小小身影立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清澈的蓝色眼睛正关切的看着她。
云樱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唇角:“好像本来应该是要谢谢你的,但是不巧,我正在寻死啊。”
那具小小的身体似乎顿了顿,清秀的眉眼间很快染上一丝无措:“为什么?你的伤虽然有些重,但并不是无药可医,而且......”
“好意心领了。”云樱淡淡的打算了他的话,有气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但是不必了。“
她想就像这样沉入不见低的深海,就此埋葬这可笑又可怜的一生,但男孩柔软的手死死拉住了她,倔强的阻止着她的沉没。
“不要死。”
男孩清脆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过电一般击穿了云樱的心脏,那段已经痛到麻木的记忆里,好像也有谁紧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不要死,活下去!
云樱的目光不由得转向头顶那片死寂的天空,苍茫的白色好像染上了海水的蓝,变得鲜活明亮起来。
“啊,这次的计划也泡汤了吗......”
小男孩虽然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修为却十分深厚,云樱不过跟着他运行了几个周天,便感觉濒临破损的经脉被逐渐修复,甚至近乎耗光的法力也恢复了大半。
只剩下断尾处的伤口,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云樱几次想问他究竟是何人,可看着他隐藏在斗篷下小心翼翼的动作,终究还是把疑问咽了下去。
老天并没雨让她的好奇心持续太久,因为很快,远处就穿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断断续续的低沉嗓音,让云樱感到分外的亲切。
“敖丙,你在干......干什么?”身着干练箭袖的男子急匆匆踏海而来,严肃的面容上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在看到安然无恙的男孩时,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云樱挑了挑眉,神色戏谑的唤道:“哟,申师叔。”
申公豹高大修长的身躯明显僵硬了一顺,随后毫不犹豫的反手抽出腰间的雷公鞭,刺目的电光转瞬朝着云樱的方向疾驰而去。
敖丙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来不及解释,只能虚踏一脚也冲了上去:“师父!等等!”
然而云樱出手比他更快,女子拔下发间木簪轻轻一挥,便有粗壮的桃木凭空从海中拔地而起,晚霞似的桃花在枝头藤蔓上绽开,将雷公鞭紧紧缠住,雪亮的电光被枝干吸收,申公豹凌厉的攻势在一招之内便被轻易化解。
于是敖丙脚下一刹,停在了三尺开外。
“嘁。”申公豹咬着牙蹙起了眉,“不愧是那老儿的首席大弟......弟子,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难缠。”
“是吗?师叔你明明说话结结巴巴的,性子却还是和以前一样急躁。”云樱无辜的眨了眨眼。
申公豹被她气的火冒三丈,一手用力想要拔出雷公鞭,却不料反被拉的一个趔趄:“要......要你管!”
敖丙看着两人熟络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师父,你们认识?”
“何......何止认识。”申公豹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这便是玉虚宫十二金仙之……之一,无量仙翁的大弟子,天狐一族百年来唯一的九尾,也是你的师姐,云......云樱。”
“师叔这么隆重的介绍我,都弄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云樱玉足踏在深色的海面上,猎猎海风吹起樱花般的粉色长发,那双浅淡的紫色竖瞳微微眯起,她的纤纤玉指绕上申公豹垂落的黑发,稍稍用力将那人拉的又近了些,仿佛在耳边暧昧低语。
“师叔可别忘了,我们是一类人啊。”
申公豹被拽的一个趔趄,他看向云樱那张戏谑的脸,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干......干什么?”
云樱打了一个响指,粗壮的桃树枝蔓立刻回退收缩,变回了原本簪子的样子,它在云樱指尖转了几圈,最终被插回青丝中。
云樱勾着唇角,缓缓说道:“反正现在我也叛逃了,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