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云深小记

云深的春天总是来得格外温柔，玉兰花瓣簌簌落在青白石板上，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魏无羡趴在静室的窗台上，看着外面洒在竹林间的碎金阳光，手里转着的陈情笛突然停了下来。

“蓝湛，你看那只兔子是不是胖成一坨圆球了？”他回头冲正在案前誊写四千家规的人扬了扬下巴，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蓝忘机执笔的手顿了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痕迹。他顺着魏无羡的目光看去，竹篱笆下，一只雪白的兔子正费力地挪动那一坨圆不溜秋的身子，试图啃到高处的碧青嫩草。他收回目光，看向笑得眉眼弯弯的人，耳根悄悄泛起浅红：“嗯。”

魏无羡啧了两声，从窗台上跳下来，赤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都怪你，天天偷偷给它们喂灵力，现在好了，个个都成了懒骨头。”话虽这么说，他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自乱葬岗围剿后，他们在云深不知处定居已近半年，那些曾经剑拔弩张的日子仿佛都被这山间的清风涤荡干净，只剩下岁月静好。

蓝忘机放下笔，起身拿过一旁的黑布鞋：“地寒。”他蹲下身，自然地握住魏无羡的脚踝，替他把鞋穿好。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魏无羡下意识缩了缩脚，却被他轻轻按住。

“蓝二公子现在越来越熟练了啊。”魏无羡挑眉打趣，看着蓝忘机认真的侧脸，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从前那个冷若冰霜的含光君，如今会为他洗手作羹汤，会在他醉酒赖床时无奈地递过熬制好醒酒汤，会在深夜替他掖好被角。这些细微的温柔，像春日细雨般润物无声，早已浸透了他的生活。

蓝忘机穿好鞋才起身，耳廓的红晕还未褪去：“该练剑了。”

“哎别啊，”魏无羡拉住他的袖子，耍赖似的晃了晃，“昨天刚练过避尘，今天歇一天嘛。再说了，温宁说山下镇子新开了家糖画铺，我们去尝尝好不好？”

他知道蓝忘机最抵不过他这样的软磨硬泡。果然，蓝忘机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沉默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

下山的路走得格外惬意，魏无羡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手里把玩着刚从路边摘的狗尾巴草，时不时凑到蓝忘机身边说些俏皮话。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落在蓝忘机的白衣上，给他周身清冷的气质添了几分暖意。

“蓝湛你看，那是不是卖糖葫芦的？”魏无羡突然眼睛一亮，拽着蓝忘机就往街边跑。卖糖葫芦的老伯笑着递过来两串，赤红山楂裹着晶白微黄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微光。

魏无羡咬下一颗，酸甜的汁水在唇齿炸开，他眯起眼睛满足地喟叹：“还是山下的好吃！云深不知处连糖葫芦都不让多吃。”

蓝忘机握着糖葫芦的手顿了顿，轻声道：“适量使可。”话虽如此，却把自己那串递到了魏无羡面前。

“哇蓝湛你真好！”魏无羡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嘴角沾了点糖渣。蓝忘机看着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像只偷食的小松鼠，忍不住抬手替他拭去莹黄的糖渣。指尖的触感柔软温热，两人都愣了一下，空气里仿佛有甜丝丝的气息在悄悄蔓延。

逛到糖画铺时，魏无羡盯着转盘上的龙形糖画挪不开眼。老板笑着怂恿：“公子试试手气？转到什么画什么。”魏无羡摩拳擦掌刚要上前，却被蓝忘机轻轻拉住。

“我来。”蓝忘机放下一两银子，指尖轻拨转盘。木指针转了几圈，稳稳停在了“双兔”图案上。老板眼睛一亮：“好运气！这双兔可是难得转到呢！”

只见他执勺在手，糖液在青石板上游走如龙，不多时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兔子便成型了，一黑一白，红眼细耳朵，栩栩如生。魏无羡接过糖画时眼睛亮晶晶的：“蓝湛你怎么这么厉害？是不是偷偷练过？”

蓝忘机看着他小心翼翼舔舐糖画的样子，眼底漾起浅浅的笑意：“碰巧。”

回去的路上，魏无羡手里举着渐渐融化的糖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蓝湛，下个月的清谈会，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听说聂怀桑那家伙又弄了些新奇玩意儿。”

蓝忘机点头：“好。”

“还有还有，”魏无羡掰着手指算，“我想去看看莲花坞，等忙完清谈会，你带我回去转转好不好？一起摘莲采子，江上划船？”

“好。”

“那……”魏无羡看着蓝忘机温柔的侧脸，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等过了夏天，我们去极地看极光好不好？我听温宁说，那里的夜空会有彩色的光带，可好看了！”

蓝忘机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铺满玉兰花瓣的小路上。魏无羡的心像被温水泡过一样，软得一塌糊涂。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藏书阁里偷偷画蓝忘机的画像，在冷泉里笨拙地为他疗伤，在在乱葬岗的万鬼反噬，在穷奇道外撕心裂肺地喊他的名字，那三十三道戒鞭，夜夜问灵的十三余载，那些辗转反侧的思念。宛若画卷般在脑海中一幕幕的清晰出来。

回到静室时，暮色已经四合。蓝忘机去厨房热了莲子羹，魏无羡抱着枕头缩在榻上，看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笼。等蓝忘机端着瓷碗过来，他伸手要接，却被轻轻拍开。

“烫。”蓝忘机舀起一勺，细心地吹凉了才递到他嘴边。莲子的清甜混着冰糖的甘润，在舌尖缓缓化开。魏无羡眯着眼睛享受着投喂，突然含住勺子轻轻咬了一下。

蓝忘机的耳尖瞬间红透，握着勺子的手微微收紧。魏无羡看着他这副模样，笑得眉眼弯弯：“蓝湛，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脸红？”

蓝忘机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莲子羹都喂给了他，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夜深人静时，魏无羡窝在蓝忘机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蓝忘机安静的睡颜。魏无羡伸出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从挺直的鼻梁到温润的唇瓣。

“蓝湛，”他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像梦呓，“遇见你，真好。”

蓝忘机似乎在睡梦中动了动，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将他更紧地拥在怀里，低沉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嗯，我也是。”

魏无羡的心猛地一颤，原来他没睡着。他把头埋进蓝忘机的颈窝，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那是属于云深不知处的味道，也是属于家的味道。

曾经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漂泊无依，像孤魂野鬼般游荡世间。可如今，他有了可以依靠的怀抱，有了会为他温羹汤的人，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云深不知处的规矩依旧繁多，可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再清冷的月光也变得温暖，再漫长的岁月也充满期待。

窗外的玉兰花开得正好，花瓣乘着晚风轻轻落在窗台上。静室内，相拥而眠的两人呼吸交缠，像两株依偎生长的竹，根系在无人知晓的土壤里紧紧相连。

晨曦微露时，魏无羡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他睁开眼，看见蓝忘机正小心翼翼地替他掖好被角，晨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醒了？”蓝忘机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温润，“天子笑配莲子羹吗？”

魏无羡猛地扑过去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想！蓝湛你简直是神仙！”

蓝忘机被他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一怔，随即耳根泛红，抬手轻轻回抱住他。阳光穿过窗棂，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甜腻的香气，那是属于云深不知处的暖春，也是属于他们的，细水长流的温柔时光。

云深不知处的家规有数千条，可关于如何爱一个人，从来不需要条文约束。就像山间的清风会记得花开的时节，他的心跳会记得每一次与他相拥的温度，岁岁年年，永不相忘。

默言哇~

补习班，我住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