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粮计

子时的魔宗暗殿，十二盏幽冥灯映着三百道虚影。姜邪端坐主位，指尖叩击着从青禾村带回的灵米。米粒在案几上诡异地蠕动，竟拼凑出天机星盘的局部阵图。

"尊主，北域十七城粮道已断。" 第三冥将的虚影抱拳道，"但药王谷弟子扮作游医，正在发放'祛疫丹'。"

他弹指凝出影像：面色蜡黄的妇人吞下丹丸，后颈立刻浮现星纹。她怀中的婴孩突然放声大哭，瞳仁里闪过青铜灯影。

"西域更糟。" 第五冥将扯开衣襟，胸口浮现血色地图，"佛宗设粥棚施'功德米'，那些秃驴的念珠都是星轨石所制！"

姜邪的幽冥镜瞳突然刺痛。她看见七十二仙门的赈灾队伍里，混着数位本该魂飞魄散的正道大能——药王谷上代谷主、合欢宗失踪的圣女、甚至还有剑阁那位"陨落"三百年的太上长老。

"好个借尸还魂。" 她捏碎灵米，星辉溅在沙盘上，"传令各分部：劫粮队留半成真粮掺入魔血藤粉，我要天机阁的'善人们'自食恶果！"

玄羽残魂突然从灯焰中跃出，叼着卷泛黄的账册。这是魔宗三百年前的粮草记录，某页被朱砂圈起处记载着：庚辰年腊月，送往天机阁的十万石灵米，换回三枚轮回钉。

"原来那时就开始..." 姜邪抚过账册上的血指印，突然听见殿外喧哗。守门弟子押进个浑身是血的青年，竟是膳堂那个送桂花糕的少年。

"师姐救命！" 少年挣扎着撕开衣襟，心口处星纹如活物扭动，"他们逼我吃下...啊！"

惨叫戛然而止。他的瞳孔化作青铜灯盏，天机阁主的声音借喉舌传出："好徒儿，可知为何选他传讯？"

幽冥镜瞳洞穿少年灵台，姜邪如坠冰窟——三百世轮回里，这少年曾是她某世的道侣、某世的兄长、甚至某世的亲子。那些被饲道者斩灭的"三尸"，竟都被天机阁主炼成了因果傀儡。

"你以为斩断的是执念？" 少年躯体突然膨胀，"不过是把柴薪添进为师的火塘！"

狂暴的星辉炸开前，姜邪的斩魂刀已刺入少年眉心。幽冥火顺着星纹烧尽魂魄，却留住了最后一丝真灵。那真灵化作青烟，在她掌心凝成朵小小的桂花。

暗殿沙盘突然震颤，标注药王谷的方位亮起血光。姜邪的镜瞳穿透虚空，看见林清瑶正在丹炉前炼药——炉中沸腾的不是药材，而是数百个与少年相似的因果傀儡。

"师姐可知何为饲道？" 林清瑶突然转头望来，眸光穿透时空界限，"你斩三尸是道，师尊炼众生亦是道。"

她掀开丹炉，某个蜷缩的傀儡突然睁眼，面容与剑阁首徒有七分相似。

姜邪捏碎传影玉简，幽冥火顺着因果线烧向丹炉。烈焰中传来天机阁主的轻笑："好徒儿，你烧得尽傀儡，烧得尽人心对生的贪念吗？"

药王谷方向的沙盘轰然炸裂，星辉凝聚成新的阵图。姜邪瞳孔骤缩——那些赈灾粮道竟构成庞大的聚灵阵，而阵眼正是天衍宗膳堂的米缸。

"尊主！东海水族急报！" 殿外冲进个湿漉漉的魔修，"归墟入口涌出百万石星辉米，拦不住了！"

姜邪腕间的九幽冥照灯突然脱手，灯焰在虚空烧出八个血字：

饲天之道，奉己为灯。

灯芯处浮现她从未见过的画面：三百座凡人城镇的地脉同时发光，每个百姓都化作盏青铜灯。而灯油正是他们对"仙门救济"的感恩之念。

"好个奉己为灯..." 她突然挥刀斩断沙盘上所有粮道，"传令：三日之内，我要凡人地界瘟疫横行！"

满殿哗然中，第四冥将猛地掀开面具——赫然是早该魂灭的剑阁首徒："尊主三思！此法有违..."

"违什么？" 姜邪掐住他咽喉，幽冥镜瞳映出他灵台深处的星轨锁链，"天机阁连你都做成了傀儡，还跟我谈天道仁义？"

沙盘突然被魔血藤汁腐蚀，显出隐藏的阵纹。姜邪蘸着藤汁在掌心画出解阵图，突然愣住——这阵图需以百万生灵为祭，但若逆转阵眼...

"拿地图来！" 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肌肤，"本座亲自做这个阵眼！"

玄羽残魂突然叼住她的手腕，幽冥灯焰在虚空烧出新提示：饲道者，当以己身承众生业。 姜邪抚过灯身裂痕，突然想起三百年前某个雪夜，自己也曾为救个乞儿剖心取血。

殿外传来沉闷的雷鸣，七十二仙门上空同时积聚劫云。姜邪割破掌心，将血洒向沙盘："不是要饲道吗？本座就饲给你们看！"

血珠落处，三百座城镇的地脉突然倒流。那些被炼成灯傀的百姓浑身渗血，星辉锁链竟反向缠向施粥的仙门弟子。药王谷丹炉轰然炸裂，林清瑶吐着血跌落虚空，手中还攥着半块带血的桂花糕。

"师尊...这就是您要的答案吗..." 她望着开始崩溃的星斗大阵，突然将糕饼塞入口中。甘甜化开的刹那，某个被封印的记忆复苏——三百年前喂姜邪吃下轮回丹的，正是她自己。

姜邪的幽冥镜瞳在此刻暴涨，她看见无数因果线从自己心口延伸。那些线缠住百姓、勾住仇敌、最后竟缚住了虚空中的天机阁主。

"该收官了，师尊。" 她捏碎九幽冥照灯，灯焰顺着因果线烧遍三界，"这局棋，弟子赢在比你多尝过一口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