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生的指尖悬在半空，最终僵硬地收回。
他转身背对病床，白大褂下摆扫过床头柜，碰得碎裂的玻璃杯残渣发出细碎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已经让助理去处理了。"
皮鞋碾过地上的玻璃碴，刺耳的摩擦声中，他突然轻笑出声，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宇轩，对身边的朋友要有防备之心。不然下一次在发生这种事该怎么办？"
他猛地回头，看到杨宇轩憔悴的面容时，他除了发出浅浅的责备，想不到其他。
"对不起，对不起，给你们造成困扰了，但是求江院长你放过陆晨宇，是我...我失态了……"
杨宇轩蒙在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的尾调微微发颤。
被褥随着他的抽噎轻轻起伏，仿佛惊涛骇浪下脆弱的孤岛。
江云生猛地转身，看着床上蜷缩的身影，喉结滚动了两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宇轩你还要替他求情？他刚刚差点..."
话音被骤然拔高的音量撕裂，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理智的防线。
杨宇轩缓缓掀开被子，露出泛红的眼眶和凌乱的发丝。
他垂眸盯着自己交握的、仍在发抖的手指，轻声道："就像他说过的，偿还他当初在国外陪了我两年吧。这次原谅他，从此我和他两不相欠了。"
病房再度陷入死寂。
江云生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上金属床头柜。
眼眶里滚烫的液体几乎要夺眶而出，却在即将坠落的瞬间，被他生生逼回眼底，化作一片刺目的猩红。
江云生猛地揪住病床栏杆，金属在掌心压出青白痕迹：
"你总是这样！不懂得保护自己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如果今天不是在医院，谁来救你？杨宇轩我求求你可怜下自己好不好？"
他的声音突然破音，尾调里裹着难以压抑的哽咽。
杨宇轩却突然扯开病号服仰起头，脖颈绷成脆弱的弧线，眼神里满是悲鸣的回想：
"那我只能认命。"破碎的笑从喉间溢出，带着自暴自弃的疯狂，"反正不过是条不值钱的命，配着这副千疮百孔的身体，死在哪个角落都不会有人在意。"
"我在意，杨宇轩，我在意！"江云生突然攥住病床栏杆，金属框架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你在我的医院，你的命就是我的！如果你有什么事，我难逃其咎！等会我有件事要办。"
他颤抖的手指已经摸出手机，拉着脸快速拨通助理号码。
电话那头刚接通，他便冷声道："立刻准备上次我和你说过的文件，还有今天关于301病房事件的所有处理方案让公关部尽快整理好发给我邮箱里。"顿了顿，目光扫过杨宇轩颈间的伤痕，语气愈发冰冷，"还有，陆晨宇必须受到法律制裁，求情无效。"
挂断电话的瞬间，病房陷入死寂。
杨云生盯着窗外的雨幕，耳边却不断回响着助理在电话里的惊呼：
"江院长，我不需要你帮我。"
"我不帮你我还能和外面其他人一样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么？"江云生说着，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助理抱着一叠文件快步上前，身后跟着西装革履的律师与公关团队。
"您吩咐的事办妥了。"助理将最上面的文件抽出，鲜红的印章在惨白日光灯下格外刺目。
江云生接过文件，钢笔尖在纸面沙沙游走，签下的名字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道。
他将文件重重拍在杨宇轩膝头，扯开对方攥着被角的手，把笔硬塞进掌心："签了，没得商量。我早该这么做了。哪怕如今你不记得我，我们之间的牵绊也是无法抹去的。"
杨宇轩垂眸的瞬间，睫毛剧烈颤动——文件顶端"意定监护人同意书"几个烫金字，像突然炸开的烟花，在眼前腾起刺目的光。
"江院长，你这是？"杨宇轩的声音发颤，指尖悬在文件上方迟迟不敢触碰，仿佛那烫金的标题会灼伤皮肤。
他抬眼望向江云生，却在对方眼底撞进一团烧得滚烫的火焰。
"是我早已经想好的决定。"江云生弯腰撑住病床，白大褂的影子将杨宇轩整个人笼罩，"杨宇轩，我相信你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对方手背上的输液贴，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却像重锤砸在人心口。
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砸在文件上，晕开一个个深色圆点。
杨宇轩慌忙抬手去擦，却发现眼泪根本止不住："如果，如果我签字了，以后万一我不在了，怎么办？不能这么草率决定，我把自己托付给你是累赘。"
破碎的字句混着哽咽，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江云生突然笑了，带着某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他抓起杨宇轩的手按在钢笔上，笔尖刺破纸面的瞬间，他俯身将人圈在臂弯里：
"那我也不会活很长时间。你昏迷两年里，我早就无数次做好了随你一同去的心理准备。"
温热的呼吸扫过泛红的耳垂，"所以你得好好的活着，这是我这个监护人对你下的命令。"
杨宇轩的手在江云生的力道下不受控地移动，钢笔尖在“被监护人”一栏划出歪扭的笔迹。
杨宇轩的手腕剧烈颤抖，钢笔尖在纸面划出长长的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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