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挂钟不紧不慢地走着，每一声滴答都像是砸在神经末梢。
江父端坐在真皮沙发上，西装褶皱里渗出经年累月的上位者威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寒刃般扫过他泛红的耳尖。
"我们家云生从小娇生惯养，认识你之后倒是吃了不少苦头。"
江父的皮鞋尖轻点着地毯，"如今在这，怕是他还得反过来照顾你这个小孩子？"
杨宇轩听闻后。强迫自己迎上那道灼人的目光，坚定的应答道:
"其实是我照顾他更多些。"他挺直脊背，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我知道云生他在医院连轴转有多累，我会体谅他。"
话音刚落，金毛犬"布丁"突然叼着沾满口水的飞盘扑过来，"啪嗒"一声甩在江父锃亮的皮鞋上。
"布丁！"
杨宇轩慌忙弯腰去捡，垂落的发丝遮住涨红的脸，却听见头顶传来低沉的轻笑。
江父转动着翡翠扳指，镜片后的目光终于化开冰霜："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温热的掌心突然覆上来，江云生不知何时已走到杨宇轩身边，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发凉的手背。
窗外的茉莉花香顺着穿堂风涌进来，将凝滞的空气酿成带着甜味的温柔。
江父摩挲着翡翠扳指的动作突然顿住，锐利目光如探照灯般直直钉在杨宇轩脸上：
"我就直说了，你和云生在一起，究竟谁占主导？"他扯了扯领带，喉结重重滚动，"江家的继承人，总不能在感情里落了下风，传出去让人笑话。"
杨宇轩的睫毛剧烈颤动两下，耳尖瞬间烧得通红。
金毛犬叼着玩具蹲在脚边歪头打量，客厅里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钳子掐住了喉咙。"伯父，您是说..."
他攥紧衣角的手指微微发抖，"感情不是拔河，不存在谁强谁弱啊。"
江父皱眉刚要反驳，却见江云生突然揽住杨宇轩肩膀，指尖轻轻按在他发颤的脊背上："爸，我们是彼此支撑。别问了。"
江云生直视父亲的目光里带着执拗的温柔，"就像他深夜给我熬粥时，我替他盖好滑落的毯子，他生病时，我守着输液瓶到天亮。"
阳光恰好穿透纱帘，在三人交叠的影子里洒下细碎金斑。
杨宇轩一抬头，正撞进江云生眼底藏不住的笑意，两人相视，笑容僵在嘴角，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江家三代单传，云生从小被捧在手心培养！"江父突然重重拍向茶几，杯盏剧烈震颤，清脆的碰撞声惊得人心脏骤缩，"怎能在感情里低人一等！把话说清楚很难么？"
"啊，不是！"杨宇轩条件反射地弹起来，后背猛地撞上桌角，"哗啦"一声，宠物零食罐应声倒地。
橘猫炸着毛窜出去，他却完全顾不上，涨红着脸语无伦次：
"伯父！您真的误会了！平时家里洗衣做饭是佣人做、遛狗喂猫都是我在操持，平时我们......我是'0'，他是'1'！"话出口的瞬间，他猛地捂住嘴，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完了完了，我刚说什么了，这话收不回去了......"
死寂瞬间笼罩客厅。
江云生单手捂脸缓缓低下头，指缝间溢出压抑的闷哼，憋笑到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金毛犬摇着尾巴欢快地凑过来，将咬得破破烂烂、还沾着口水的飞盘"啪嗒"一声甩在江父锃亮的皮鞋边。
江云生听不下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打圆场：
"爸，差不多得了！您突然过来，净问些让人下不来台的问题。"
说着便半推半劝地要将父亲往门口带。
江父冷不丁一脚踩上金毛犬叼来的破烂飞盘，脚下一滑，身子猛地趔趄。
杨宇轩惊呼一声，本能地伸手去扶，却见江父涨红着脸稳住身形，西装下摆被扯得皱巴巴，平日的威严荡然无存。
这下连空气都尴尬得凝固了，唯有金毛犬还在摇着尾巴，浑然不知自己闯了大祸。
江父拉开车门的动作骤然停住，转头望向儿子江云生：
"既然你铁了心搬出来，我也不再强求。但你给我记好了，"他刻意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字字如刀的威慑，"别给江家丢人现眼，要是让我知道你做了'0'，我就派人把你抓回去面壁思过......"
"爸！够了哈。"
江云生慌忙伸手去捂父亲的嘴，却被一把甩开。
春末的风卷着沙尘掠过庭院，将两人僵持的身影投在车身上。
金毛犬不知何时跟到门口，摇着尾巴要往江父脚边凑，吓得江云生赶紧拽住狗绳。
"这是我们的私事！"江云生涨红着脸压低声音，余光瞥见隔壁院子有人探头张望，"您非要在大马路上说这些？"他几乎是连拉带推地将父亲塞进后座，"赶紧回去吧，别在这丢人了！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结果是来找茬的。"
江父却猛地探出车窗外，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却依然中气十足："我说的话你给我听进去！要是敢......"
话没说完，江云生"砰"地甩上车门，对着司机疯狂打手势。
黑色轿车扬起一阵尘土，总算载着喋喋不休的江父消失在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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