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第一次

　　风落缓缓地来到德拉科身边，此时的德拉科正兴致勃勃地翻阅着一本名为《解读魁地奇：历史回溯》的书籍。

　　德拉科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书页上，对书中插图里某个明星球员做出的高难度动作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只见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专注与好奇，有时候，潘西和布雷斯说得确实没错，德拉科在某些时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只要沉浸在书中的世界，他便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来，很容易就能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就拿现在来说，如果他此刻是清醒的，那么他就绝不会在这书店这样的公共场合里，一边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手中的书，一边还不自觉地用空余出来的那只手比划着。看那姿势，竟与他正在翻看的书中图片上那个正在飞速飞行的人握住扫帚时的姿势颇为相似。

　　德拉科的注意力实在是太过集中了，以至于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都被他全然忽略了。就连有人鬼鬼祟祟地靠近他，他也丝毫没有察觉。直到他全神贯注地模仿着书中那个著名魁地奇运动员的动作，猛地做出了一个翻手肘的动作。只见他的手臂快速地翻转，手肘在身体一侧紧紧夹紧，然后猛地往后撞去。

　　“哎哟！”

　　一声清脆的痛呼声打破了这份寂静。当德拉科意识到自己似乎撞到人的时候，他那银灰色的瞳眸瞬间剧烈收缩，他急忙转过头，正准备跟那个悄无声息靠近自己的人说一声“对不起”，随后再狠狠地教训对方“下次不要这样默不作声地靠近我”。然而，当他看清楚在他身后弓着腰，捂着肚子靠在书架边的人是谁时，他就像突然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猛地将自己的嘴闭了起来。

　　和书店外面喧闹嘈杂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时此刻的书店里安静得有些诡异。而德拉科身后的女孩的那一声痛呼，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德拉科“啪”的一声，干脆利落地合上了手中那本已经翻阅许久的书，顺手将书扔进了自己专门用来选购书本的框子里。

　　随后，他缓缓地转过了身，看向了靠在书架边上的女孩。

　　此时风落正微微皱着眉，纤细的手指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揉着，该死的是，尽管这会儿风落静静地站在书架的拐角处，那本应是被阳光眷顾的地方，可阳光却仿佛故意忽略了她的存在，只是从窗外洒进来，仅仅照射到她的半边身子。而更加糟糕的是，伴随着风落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她戴在头发上的那枚精致的水晶发卡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德拉科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被强光直射，几乎要被晃瞎了。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心中暗自腹诽。

　　而更令他生气的是，这枚让他几近失明的发卡，竟然是该死的他亲自送给眼前的女孩的。回想起当初挑选时的情景，他精心地在众多发卡中挑选出了这一枚，满心欢喜地将它送到女孩面前，期待着她戴上它时那美丽动人的模样。如今看来，那期待竟成了一种折磨。

　　他甚至没办法任性地让她把那玩意从她头发上取下来。呃呃呃，准确地来说，其实德拉科也并不是真的想让她那么做。毕竟，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是没有问题的，准确地来说，他的眼光非常棒，而且棒呆了。

　　这枚“他送的”的发卡，毫无疑问地很合适面前的少女。它就那样恰到好处地镶嵌在她的头发间，仿佛天生就该戴在眼前少女的头发上，与她的气质相得益彰，宛如浑然天成一般。

　　德拉科微微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而这个时候，站在他不远处的少女缓缓直起了腰。在她把自己的脑袋抬起来的前一秒，德拉科迅速地将自己的眉毛放回了它们原本应该在的高度和位置，然后微微扬起下巴。他那神情，毫不愧疚并且显得有些傲慢，就好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在等待着他的随从向自己汇报着什么。

　　然而很可惜的是，他的“随从”只是抱怨了一句——

　　“如果你手舞足蹈的时候能看看周围，也许潘西他们就不会天天嘲笑你是书呆子。”

　　被拿“书呆子”这样的称号用来调侃，简直是翻了德拉科的大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觉得自己从智商上被严重地冒犯了，仿佛有一团怒火在他的胸膛中燃烧。

　　“哼，我可从未在方才邀请谁那般不知分寸地贴得如此近，几乎要站在我的身后。”德拉科微微抬头，目光中透着几分寒意，冷冷地说道。

　　风落轻轻耸了耸肩，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理所当然地回应道：“你瞧瞧，你身上又没贴着‘闲人勿进’的标签呀。而且啊，就算真贴了那玩意儿，我呀，还是会这般靠近你呢。毕竟，我可不是那种无关紧要的闲人——”

　　“哼，倘若你这是在暗示我该给你一个明确的定位，那你恐怕是打错如意算盘了。”德拉科刻意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冷的刺，将手中装了几本书的篮子随意往地上一放。那篮子落地时发出轻微的“哐当”声，仿佛也在为这紧张的气氛添上一丝不和谐的音符。接着，他懒洋洋地靠在书架旁，继续说道：“经过了整整一个漫长而又乏味的暑假，我可是仔仔细细地观察过了。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甚至都难以用‘我们’这样简单的词汇来形容——‘点头之交’或者‘泛泛之交’，随便你怎么选吧。总之，你和我之间，就是那种简单到连互相上门拜访都不行的关系——随你怎么认为咯，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

　　德拉科这一大段话，咬字清晰准确，言辞犀利得如同一把把锐利的剑刃，直直地朝着风落刺去。他的语速极快，就像一阵急促的雨点，密不透风地砸向风落。风落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德拉科那明显的怒火已经快要从眼睛里喷涌而出，然而，她还是强忍着，努力控制住了自己想要笑出声的冲动。

　　她心里清楚得很，哪怕她现在只是露出一个比微笑还要含蓄那么一点点的笑容，德拉科保不准就会当场掏出那根精致的魔杖，毫不犹豫地指着她的鼻子，然后随口念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恶咒来。

　　虽说那样的咒语或许不至于一下子就要了她的命——但是吧，要是因此毁容了，那可就太糟糕了。

　　“如果非要说上门拜访这件事儿的话，德拉科，”风落微微向前倾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诚恳，缓缓说道，“你可知道，我曾经为了争取在暑假来对角巷这件事儿，可是跟颜姨软磨硬泡了一个暑假呢，我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就盼着她能答应。而且啊，这次出来，那可都是为了给你精心挑选生日礼物呀——”

　　风落那轻柔却带着几分俏皮的话语——“给你挑生日礼物”仿佛是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德拉科那原本紧绷的面容，让他脸上那略显恐怖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许。然而，他依旧固执得如同一头倔强的公牛，双臂紧紧环抱在胸前，那姿态仿佛是在坚守着什么不容侵犯的领地，看上去丝毫没有就此轻易放过眼前之人的意思。他微微仰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执拗，缓缓说道：“但是我的生日早就过了。”

　　风落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回应道：“所以这是惊喜补偿——”

　　德拉科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与埋怨，说道：“可是你甚至都没有给我写信。除了我给你送了礼物后，你回复的那封简单的便签，就那么短短三四行字，仿佛只是随意敷衍了事一般。你知道我有多期待能收到一封饱含深情、长一些的信吗？”

　　风落微微一怔，随后缓缓开口解释：“我曾经为了给你回信，浪费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我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发呆，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该如何下笔。我以为，真正的贵族或许并不喜欢那种冗长繁琐的回信，他们更倾向于用言简意赅的方式来表达彼此之间那种微妙而深沉的亲密。”

　　德拉科轻哼了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与嘲讽，说道：“如果想要表达亲密，或许你可以考虑从你那边的天气说起。你可以详细地描述一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是如何洒在那片土地上的，云朵是怎样在天空中飘荡变幻的，微风又是怎样轻轻吹拂过街道和庭院的。然后，再一直说到我这边的天气，比如这里的雨是如何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雾气是怎样弥漫在古老的城堡周围。接着，从第二页开始，你就对比两个国度不同的天气给你带来的各种各样的影响。比如说，不同的气候如何影响着人们的生活习惯，甚至是内心深处的情感。并且在信中假设如果我在东方，我会对那里的一切有怎样新奇的感受和想法——然后第三页，你可以适当地表达一下你收到我送的礼物时，内心是多么地荣幸，那种喜悦和感动是如何在你心间流淌的。最后，第四页，你要热情而虚伪地邀请我随便该死的哪个暑假到东方去坐一坐。这必不可少，哪怕我们心里都清楚，没有我父亲的批准，我根本不可能踏出我家这边半步。”

　　说到这里的时候，德拉科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漏嘴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惊，赶紧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而此时的风落显然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她正沉浸在少年口中所描述的“贵族式回信方式”里，被教导得一愣一愣的。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华丽的词藻和繁复的礼仪，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风落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诚恳，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她微微低下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缓缓说道：“除了给家人写信，我很少与其他人有书信往来。”

　　德拉科闻言，露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努力理解风落的话。他微微歪着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轻声说道：“你之前在魔法所就读了整整三年，而你周围几乎全是来自贵族家庭的巫师。这三年里，难道就没有一个值得你提笔写信的朋友吗？”

　　风落沉默着，只是静静地看着德拉科，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

　　德拉科见风落不回答，不禁露出了更加惊讶的表情，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摇了摇头：“真是难以置信。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不得不因为同情或者怜悯，说服自己原谅你的鲁莽。毕竟，我怎么能跟一个人缘不佳的人斤斤计较这些呢？哦，天哪，难道我是你的第一个通信对象？”

　　风落依旧沉默着，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如果现在她的嘴巴里有一点儿口水或者一口茶水之类的东西，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全部“噗”到德拉科的脸上去。

　　然而，风落强忍下了翻白眼的冲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平静一些。然后，她冲着面前这个满脸惊奇、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的男孩，缓缓地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你都是我的第一次——”

　　德拉科听了，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对风落的回答感到满意。他转过身，伸手轻轻拎起放置着他喜欢的书籍的框子，动作优雅而从容。接着，他再次看向风落的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严肃和认真，缓缓说道：“那么这一次，我勉强原谅你。但是，下一次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企图敷衍我，你不会想知道第二次惹怒一个马尔福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当然，下次不会了。”听见了“原谅你”这个关键词的斯莱特林少女，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笑得眯起了眼，她知道自己这会儿的模样恐怕真的像是个死皮赖脸的无赖或者大骗子，但此刻，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德拉科不再对她用那该死的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