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去看了太太,她脸色很不好,挂着脸上两道深深的泪痕,靠在床上不停流泪。
我妈和我站在一起,小声叹息,[这几天都这样]
[她一直要求看少爷,可是看到之后哭得更伤心,差点又晕过去,老爷就不给她看了。]
我轻步走近床边,小声开口,[太太,我来看看您]
她像是木偶一样,缓慢移动眼珠子和我对视上,瞬间眼眶又蓄满泪水。
[阿嫣]太太伸出颤抖的双手,我连忙接过握住。
[阿嫣,老天来收我儿的命了,他活不成了,我也活不成了。]太太痛苦起来,猩红的双眼不停滚落泪珠。
[太太别多想,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我抽来纸巾给她擦眼泪。
她抓着我的双手,突然挺起身把额头磕到我的腿上,[阿嫣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吧]
我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我妈立即上前把她扶起来,我妈挤开我坐到床边,[太太说什么呢,阿嫣,出去把医生叫进来。]
我连忙起身,太太却在身后哀嚎,[阿嫣,阿嫣,你救救舟衍]
我没听明白,却也加快了步伐走出房间,连忙喊等候在外的医生进来。
打了镇定剂太太睡着了,眼角还在不停淌着泪。
我有些无措地看向妈妈,她拉着我离开房间。
[你先回去吧,不用再过来了。]妈妈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担心道,[妈,太太是不是忧思过重啊?好像有点糊涂了。]
[嗯,但你在这里也帮不到什么忙,回家去吧。]妈妈不再多说,推着我往外走。
[妈]我停下脚步握住她的手,[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她似乎不想跟我说太多,只是一个劲儿地把我推走,[没有,快回去吧,天气热,别在外面逗留太久。]
我一路心神不宁回了家,始终觉得妈妈有什么事隐瞒了我。
晚饭过后我正在厨房刷碗,客厅外面的手机响了,我妈说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要不要接?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子就想到有可能是林天泽,急忙放下手中的碗,脱了手套跑出来拿起手机接通。
[喂?]
[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功劳,陆哥醒了。]林天泽的声音里是难以抑制的喜悦,激动不已,[医生正在给他做全身检查]
[好,我知道了]
[你要交待些什么吗?]
[没有,就先这样了]
挂了电话,我看向坐在沙发一直看着我通电话的妈妈,开口道,[少爷醒了]
我妈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眼角有些湿润,重复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并没有问是谁的电话,只是很着急地起身换鞋说要出门,她肯定是去陆家了。
她很珍重太太,我一直都知道。
得知陆舟衍醒了之后,太太也愿意吃东西了,第二天我妈也是下了班就直接去陆家,但她不让我去陆家,没说缘由。
八点多的时候林天泽又打来了电话,我一边擦客厅的家具一边接通了电话,[喂?是有什么事吗?]
奇怪的是那边没有声音,我又喂了一声。
[是我]陆舟衍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我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好点了吗?]我捏了捏手里的抹布,坐到沙发上。
[嗯]接着他解释道,[不是我要打这个电话的,是林天泽打了之后又跑出去了。]
[哦,那没什么事就先挂了,越洋电话很贵。]
[你就这么抠搜吗咳咳]陆舟衍声音一激动就咳嗽了起来。
你悠着点吧,我心说。
他咳了几声就停下来了,语气特别刻薄地问:[你刚才不说话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天地良心我不是这种人,我反驳说:[没有]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我接着问。
[不想和我说话?]
[没有]是无话可说,不同频很难聊到一起,否则这么多年也不至于一直像陌生人。
硬要聊天的结局就是大家都支支吾吾的,尴尬不已,最终匆忙结束电话。
我妈又不高兴了,从陆家回来之后绷着一张脸,我不敢问她原因。
自从离开陆家之后我总觉得她心事很重,没有以前开心了。
她开始把我看得很紧,如果我回家晚了就会立马打电话来问,有时候只是公交车晚点了,她也很紧张。
还经常问太太有没有找过我之类的话,她似乎不愿意我和太太见面。
直到太太又一次上门,她们依旧起争执,我妈想要止住话题,[我们出去外面说]
太太却不愿意,[就在这里说,我哪儿也不去。]
[小姐!]妈妈声音里充满无奈,[一会阿嫣就回来了,我们出去说行吗?]
[阿嫣回来怎么了?正好我很久没见过她了。]太太竟然耍起无赖。
妈妈妥协了,[那您赶紧说,但如果还是原来那件事我不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这是很好的选择,我把老陆都劝说成功了,你怎么还不同意?]
[您要说那些无稽之谈就免了,都只是巧合而已,那算命的都是神棍,我真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深信不疑。]
[孟莲,假如你在我的位置,假如你是我,经历过这些能不相信吗?]
[可凭什么让阿嫣来妥协?]
我?我立即竖起耳朵仔细听。
[这怎么能算是妥协?]太太说,[你能说以后的事吗?年轻人处着处着就有感情了嘛。]
[您真这么觉得吗?所以您从来没有后悔过当……]
[够了!]太太突然激动大吼,[我心意已决,最迟在舟衍20岁生日前,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听到脚步声,我急忙躲进一旁的安全通道的门后面,直到电梯下去才走出来。
走进屋内,妈妈正坐在沙发上双手托着脸,在我喊了她一声之后才抬起头看过来,满脸憔悴。
[回来了啊,路上又碰到什么人吗?]
我摇摇头,把背包挂好,换鞋走进客厅。
她把我拉到身侧坐下,手指挑起我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欣慰而温柔的笑,[我闺女真漂亮]
[妈]我害羞笑了,[是妈妈的基因好]
[这倒是]她自豪地笑了起来,[妈年轻的时候可多人追了,偏偏喜欢你爸那个短命鬼,不中用的玩意]
[妈]握住她的双手,原本想宽慰她几句,她却哭了起来,[都怪那个短命鬼死得早,害我们娘俩被他家里人欺负,无处可去,都怪他!]
她哭着哭着突然反握住我的手,特别严肃地盯着我说,[你以后一定要找个身体健康的,能活得比你久的,不能给臭男人守寡。]
我不禁觉得好笑,同时又心酸不已,她是因为很年轻就开始守寡,辛苦了半辈子,所以才得出这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