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柳2

柳推开美术室的门时，正看见幸村踮着脚在够顶层画架。阳光穿过蒙尘的玻璃窗，在他鸢尾蓝的发梢镀了层金边。青年回头时晃了晃手里的油画刮刀："莲二来得正好，能帮我扶下梯子吗？"

"木质人字梯倾斜角度超过15度会导致重心不稳。"柳嘴上这么说，手已经稳稳扶住晃动的梯子横杆。幸村身上沾着靛蓝与赭石色的颜料斑点，围裙系带不知何时松开了，随着动作在腰后轻轻飘动。

当油画框被取下的瞬间，积灰簌簌落在柳的镜片上。他刚要抬手擦拭，幸村已经俯身用袖口帮他抹去，松木混着亚麻籽油的气息突然逼近，"莲二的睫毛沾到金粉了哦。"

柳下意识闭眼的瞬间，感觉睫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扫过。再睁眼时幸村正举着油画框后退半步，眼尾缀着恶作剧得逞的微光："是去年全国大赛的应援画呢。"

画布上的立海大正选们正在击掌，柳的视线却停留在角落——那里用白颜料点出个极小的数据符号，是他去年悄悄添上去的胜利概率计算公式。

"湿度调节器在储物柜第三层。"柳转身时差点撞倒画架，这在他精密计算的人生里实属罕见。幸村轻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莲二知道莫奈画的睡莲在多少湿度下保存最佳吗？"

"根据巴黎奥赛博物馆的..."柳说到一半突然噤声，因为他发现幸村正把调色板上的钴蓝色抹在他袖口。颜料在棉布上晕开时像朵小小的海浪，恰好与他笔记本里某页的涂鸦重合。

整理到水彩画区时，幸村突然把冰凉的手指贴在柳后颈。青年猛地转身，撞翻了盛着涮笔水的玻璃罐。灰蓝色的液体在地面蔓延成奇异形状时，两人同时想起去年与冰帝练习赛后，迹部景吾那句"立海大的美学品味需要重新定义"的调侃。

"这个色号应该叫'帝王蓝'？"幸村用脚尖轻点水渍。柳蹲下身收拾玻璃碎片时，发现自己的倒影正在灰蓝水洼里微微晃动，而幸村的影子正悄悄覆上来。

傍晚的风卷着樱花残瓣涌进窗户时，柳的平板电脑突然响起警报。他低头查看时，幸村已经凑过来念出屏幕上的字："'与精市独处时心率异常'...莲二的新型监测程序？"

"是部活日程提醒。"柳快速锁屏的动作反而暴露了什么。幸村歪头看他发红的耳尖，忽然从画架后摸出个保温杯："要尝尝海棠花茶吗？你上次说数据证明花茶比运动饮料更适合补充电解质。"

柳接过杯子时，指尖碰到对方尚未擦净的颜料。浅青色的痕迹留在杯壁上，像某种心照不宣的印记。茶水入口的甜度比他计算的多出12%，但意外地不想修正这个误差。

当日影西斜时，他们在地板中央清出块空地。幸村盘腿坐在散落的画纸间，正用美工刀削着炭笔。柳整理到某张素描时突然顿住——画中人正在推眼镜，镜片反光里藏着极小的鸢尾花图案。

"去年写生课的作业。"幸村头也不抬地说，"当时莲二说'人体素描的数据参数需要重新校准'，结果自己偷偷画了三十七张速写。"

柳的指尖抚过画纸边缘的折痕，突然发现每张画背面都标着日期。从四月到八月的时光以碳粉形式凝固，连他换新眼镜的日子都被准确记录下来。

当最后个画框归位时，幸村突然拉住柳的手腕。青年常年握笔的指腹有层薄茧，此刻正轻轻蹭过柳的脉搏："带你去个好地方。"

顶楼天台的门锁年久失修，幸村用发卡捣鼓两下就开了。暮色中的储水罐泛着铁锈红，幸村变魔术似的从外套里掏出两个饭团："家政课多做的。"

柳咬到梅干时酸得眯起眼，这在他面部表情数据库里属于稀有数据。幸村把自己饭团里的玉子烧夹给他："莲二果然还是适合甜口呢。"

晚风掀起幸村的额发时，柳看见他眼角沾着星点钴蓝颜料。等他意识到时，手指已经抚上那片冰凉。幸村眨眼的动作让睫毛扫过他指节，像蝴蝶停驻的瞬息。

"其实我知道哦。"幸村忽然开口，指尖点着自己胸口，"莲二每次记录我发球数据时，视线偏移角都在3.7度到5.2度之间。"

柳手里的饭团差点滚下天台，被他用膝盖险险接住。这个动作的滑稽程度远超他平日的形象，惹得幸村笑倒在储水罐上。金属闷响惊起几只白鸽，扑棱棱掠过他们头顶。

当第一颗星子亮起时，柳的平板电脑再次响起提示音。这次幸村抢先念出来："'心跳过速警告'？这个监测程序是不是太吵了？"说着突然伸手按住柳的胸口。

隔着衬衫传来的震动让两人都安静下来。幸村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灼烧皮肤时，柳的数据库突然弹出大量乱码。他看见对方眼里的星光正在剧烈摇晃，就像他此刻无法整理的心率曲线。

"要接吻吗？"幸村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柳的应答被晚风吹散之前，唇上已经落下海棠花茶的清甜。这个吻带着颜料的微涩，混杂成超出所有计算公式的复杂参数。

远处传来棒球部练习的击打声，某个全垒打正划破渐深的暮色。但此刻顶楼的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直到幸村退开时轻笑："莲二的数据分析呢？"

"需要...重新校准基准值。"柳的眼镜滑到鼻尖，被幸村用指尖轻轻推回。这个动作他曾在画纸上重复描绘过四十三次，如今终于触到真实的温度。

当晚的部活日志上，柳莲二破天荒地画了朵简笔海棠。而在隔壁页的复杂公式中间，幸村用橙色荧光笔写着：'今日采集到珍贵样本，需终身观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