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灯光昏黄得像一层薄雾,笼罩在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威士忌的苦涩和香烟的焦灼,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麦克坐在吧台前,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三次。
“我们都恨这里,除了你!”
麦克猛地灌了一口酒。又一口,酒精烧灼着他的喉咙,却无法烧掉那句话。那句话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拔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他记得那时候裘克的眼神,彻底的冷漠和失望,像一把冰锥刺进他的心脏。
排练室里,红发的贝斯手摔下乐器,声音里满是疲惫:
“我们都恨这里,除了你!你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感受!"
麦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的边缘,杯底的冰块已经融化,只剩下几滴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底晃动。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酒吧的灯光在他眼前晕开,像是被水浸湿的画布。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裘克的那句话却像一首无法停止的副歌,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猛地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把那句话从脑海中赶走。但其他人的声音却更加清晰,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着他的心脏。
“没错。”女人的声音带上了怨恨,不复原来的甜美,每个字都像刀子般扎着他的心:
“麦克·莫顿,你太傲慢了。”
他们乐队的键盘手娜塔莉这样说完,转头就走。排练室的门被她狠狠甩上,像是一个巴掌甩在了麦克脸上。
“麦克。”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麦克愣了一下,缓缓转过头,他的堂兄,也是喧嚣的鼓手穆罗坐在他旁边,手里握着一杯清水。
穆罗的眼神满是担忧和关心。
“你喝得太多了。”穆罗说,把水杯推到麦克面前。
麦克盯着那杯水,突然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吧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我只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只是他们三个人的事情,偏偏要搞到这个地步。”
他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麦克回忆起几周前,乐队的吉他手瑟吉和贝斯手裘克突然爆发了冲突。
原因居然是瑟吉发现他的女友娜塔莉私下偷偷和裘克有来往。某天晚上瑟吉约了裘克出来,他们私下对峙,甚至扭打了起来。结局出乎意料,一向瘦小懦弱的裘克把瑟吉送进了医院,自己则进了警局。
麦克甚至是在出事的第二天才得知了消息,得知的第一时间他立马和穆罗赶往了警局,遇到了做笔录的裘克和娜塔莉。
从他们口中,麦克才第一次知道瑟吉作为娜塔莉的男友,和她同居期间却一直在家暴她。受伤后无人帮助的娜塔莉不得不每次都偷偷向同乐队的裘克求助。这样一来二去次数多了,瑟吉也发现端倪,才爆发了这样的冲突。
得知了事情原委的麦克呆在了原地。
他没想过看起来和谐的乐队,私下居然出现了这样的问题,而且作为队长的他居然浑然不觉。
后来住院的瑟吉选择直接退出乐队,几周后他们又在排练室爆发了冲突.......娜塔莉和裘克也选择了退出。
短短一个月内,原本完整的喧嚣一下分崩离析,一时间接受不了的麦克才拉上穆罗来这家酒吧买醉。
“你真的不能再喝了......”穆罗试图劝阻麦克,作为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堂兄弟,他从来没见过麦克这样灌自己酒。
麦克却像没听见一般,也不管穆罗推在他旁边的清水,一口一口的酒下肚,他的动作有些笨拙,眼神已经变得迷离,脸颊也因为酒精的作用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
眼眶和鼻子都红红的,他抽了一下鼻子,声音含糊不清:
“真的是我的错吗......”
麦克又回想起今天,裘克跟着娜塔莉离开排练室,被追出去的他拉住后,裘克冲着他吼出的话:
“放手!麦克·莫顿!我受够你了!你这个鲜亮又愚蠢的玩偶!你根本不懂我,也不懂娜塔莉!你总站在那个光亮的舞台里,五光十色,欢声笑语,你当然不知道!你完全不理解我们经历了什么,还想让我们留下!你也根本不明白我对娜塔莉的爱!”
最后一句话裘克完全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的,震得麦克愣住了,裘克趁这个机会挣开了他,向娜塔莉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只留下麦克一个人愣在原地。
不明白......他对她的爱......
麦克终于不继续灌自己酒了。他靠在了吧台上,把脸埋在了手臂里,嘴里嘟囔了几句。
穆罗没听清他的话,愣愣地问:“什么?”
麦克把头抬起来,现在他显然醉得更彻底了,脸红得非常不自然,眼神迷离,断断续续地道:“我......要明白.....他们......”
穆罗这次听清楚了,但是更迷糊了,他不明白麦克在说什么。
麦克的眼神虽然迷离,却透着一丝异样的光亮,像是酒精点燃了他脑海中某个跳跃的火花。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吧台,突然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穆罗,声音虽然含糊,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坚定:“穆罗……我……我得找个喜欢的人….…我得明白……爱是什么.……”
穆罗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麦克一向思维跳脱,但没想到酒精竟然把他推到了这种奇怪的方向上。他试图让麦克冷静下来,轻声说道:“麦克,你现在喝多了,别想这些了。我们先回家,好吗?”
但麦克显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嘴里继续念叨着:
"对……我得明白……裘克对娜塔莉的爱……瑟吉对娜塔莉的..…不,不对……瑟吉是错的……但我得明白……我得明白...…”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边倾斜,穆罗赶紧扶住他,生怕麦克摔倒。酒杯里的酒洒了一些在吧台上,琥珀色的液体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微光。
麦克闹出的动静在嘈杂的酒吧里也有点显眼,酒吧里的其他人开始投来异样的目光,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摇头叹息。穆罗感到一阵尴尬,但他知道,此刻的麦克需要他。
有服务生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走过来问他们是否有什么需要。穆罗明白这也是对他们的提醒,酒吧不欢迎闹事的酒鬼。
穆罗摇头叹息,轻声告诉服务员他的朋友喝醉了,他们很快离开,随后试图把摇摇晃晃的麦克扶起来带离酒吧。
结果醉酒的麦克力气大的出奇,死死扒着吧台不下来,穆罗拉了半天也不动,嘴里还念叨着:“我还......没找到......不能走......”
服务生见状也来帮忙,结果他们两个人硬是拗不过麦克一个人,急出了满身汗,麦克也纹丝不动。
穆罗内心简直写满了懊悔,他现在特别后悔同意陪麦克来这里消愁,也特别后悔自己没有看住麦克让他喝了这么多酒。
僵持许久,让一旁的客人稀奇地看了好一会笑话,直到一道冷淡的男声突然响起:
“怎么了。”
满头大汗的服务员抬头一看,叫出了他的名字:
“坎贝尔?”
听到了这个名字,麦克慢慢抬起头,他有些涣散的视线聚焦,对准了从酒吧门口进来的男人。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灯光下格外醒目,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走了进来。他背着吉他包,黑色皮夹克的肩线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一双牛仔裤包裹的大长腿,马丁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黑色的头发随意地散落在额前,发梢微微卷曲,带着一种凌乱的不羁感。他的半边脸被灯光照亮,轮廓分明,鼻梁高挺,鼻梁上的两颗黑色鼻钉引人注目。他的另一侧的脸却隐没在阴影中,隐约可见一道褐色的烧痕覆盖了左半边脸。
好多客人也认出了这是谁,一下议论纷纷起来。
这家酒吧的驻场歌手,诺顿·坎贝尔。同时也是附近很有名气的酒吧歌手。
“坎贝尔先生,请你帮帮忙,这位客人喝醉了不肯起来。”服务员此时看起来很局促。
诺顿视线扫了过来,冷淡的眼神在看到麦克的脸时忽然顿了一下,和麦克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亮晶晶的眼神正好撞在了一起,他也正好对着诺顿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而诺顿的视线扫过那头被麦克自己蹭得凌乱的金发,又移到了他的脸上。麦克脸颊不自然的红晕,微红的眼眶让诺顿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心中有了判断:一个醉鬼。
就在这时,麦克此时忽然开口了:“诺顿?......好久不见!”
诺顿有些诧异:......还认得人?看来醉得也不是很严重。
然而,他的想法在下一秒就被无情地推翻。
当那温热的物体贴上自己的唇时,诺顿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没看清麦克是怎么突然挣脱两个人的搀扶,冲过来揪住自己衣领,就这样亲了上来。这一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诺顿愣住了。
包括服务员和穆罗在内的围观群众第一时间也呆住了,过了好一会才传出倒吸凉气的声音和尖叫声。
在诺顿呆滞的时间里,麦克的唇紧紧贴着他的,仿佛不满足于这样浅尝辄止的亲密,他试探性地探出舌尖,蠢蠢欲动地想分开诺顿的唇,更进一步深入。诺顿这时才猛然回过神,脸色一沉,直接把麦克拽开,又甩掉了他揪着自己衣服的手。
麦克被拽开后,依旧晕乎乎地摇晃着走了几步,再次贴了上来,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诺顿身上。他的动作并不安分,身体不停地乱动。诺顿的口中还残留着麦克唇齿间淡淡的威士忌气息,看着眼前这个紧紧靠着自己、不断蹭动的金发脑袋,诺顿只觉得今天的一切都显得格外荒诞。
一旁石化许久的穆罗终于慢慢活了过来,活过来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过来拉麦克,一边对诺顿大声道歉。穆罗看起来简直要哭了。
但是麦克又像他之前扒住吧台一样,抱住诺顿不愿意撒手了。穆罗根本扒不动他!
穆罗看起来更想哭了。
看着麦克的同伴这个反应,诺顿反而彻底冷静下来。心里想着不要和醉鬼计较,他抬手制止了穆罗的动作,手臂环住了麦克,在穆罗和其他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固定住麦克不断乱动的身体,直接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在服务员和穆罗瞳孔地震的目光中,诺顿镇定自若地问:“他的车在哪里?”
穆罗第一个回神,他看出这是诺顿要帮忙的意思,对诺顿感激涕零。
诺顿就这样抱着麦克从酒吧走了出来。抱起来了才发现矮了自己一个头的金发青年出乎意料地重,酒醉的麦克手脚非常不安分,一直哼哼唧唧地好像不太舒服,让诺顿不得不花了更多的力气才压制住了他。被抱起来的这期间麦克一直在小声嘟囔着什么,诺顿听不清,凑近了才勉强听见:“我要明白......我...... 得找个......”。一会他又嘿嘿地笑起来,嘴里含含糊糊地喊着“......诺顿。”
诺顿听不懂他的意思,干脆把这些当醉鬼的胡言乱语无视过去。
酒吧外的城市街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喧嚣而迷离。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投下斑斓的光影,红色、蓝色、绿色的光斑交织在一起,像是被打翻的颜料,晕染出一片迷幻的色彩。街道两旁的店铺招牌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不过此时的诺顿根本没有心思去看它们。
来到了麦克的车前,穆罗打开车门,让诺顿把麦克放在后座。结果麦克被放下来却不高兴抱着他的人离开,手臂主动环住了诺顿,金毛脑袋在他颈间蹭啊蹭,任凭诺顿怎么撕都撕不开。
诺顿的脸色越来越黑,看得一旁的穆罗心惊胆战,冷汗直流,生怕这位模样看起来很摇滚的驻唱歌手,马上就要做出一些符合摇滚精神的举措来让麦克安静下来。
幸好诺顿并没有那么做。他只是试图和麦克沟通来说服他乖乖坐好。
但是和一个醉鬼沟通很明显是一件不理智的事情。
诺顿每次叫麦克名字他都会乖乖回应,眼睛亮亮的,歪着头状似在认真地听诺顿说话。认真沟通了半天,结果诺顿一低头看到麦克潮红的面色和涣散的眼神,马上明白他根本听不懂。
终于发现自己是在鸡同鸭讲的诺顿脸色更差了,他开始考虑要不要使用一些更强硬的手段,想法却被麦克突然的举动打断了。
麦克不知什么时候把脸凑到了诺顿面前,他坐在诺顿身上,脸几乎要贴了上去,刚刚挣扎的动作过大,他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他金色的卷发在路灯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光,凌乱地散落在额前,几缕发丝随着他微微晃动的脑袋轻轻摆动。那双湛蓝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迷离的雾气,多了几分慵懒的笑意。他的脸颊泛着红晕,几颗小雀斑在红晕中若隐若现,让诺顿想起了撒在奶油蛋糕上的糖粉。
他的心跳骤然停了几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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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顿.....你还是在......酒吧......打工吗?”麦克醉醺醺地凑近,脸上挂着和诺顿记忆里如出一辙的孩子气的笑容。
“如果你还是缺钱.....要不要做......我男朋友?我可以——”他拉长了尾音,温热的呼吸扑在了诺顿脸上,呼吸里带着甜甜的酒气。诺顿喉结上下动了动,熟悉的味道让他回忆起了刚刚的吻。
车内的温度不知何时升高,麦克的脸越贴越近。
诺顿几乎以为他又要吻上来了。
麦克的的笑容僵忽然在脸上,眉头微微皱起,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咕噜声。诺顿还没来得及反应,麦克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
“呕——”
他吐了。
在诺顿的衣服上。
诺顿的脸也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