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代表王小明第三次擦掉黑板上的错误答案时，我的圆珠笔尖已经将草稿纸戳出个窟窿。1998年的阳光透过教室斑驳的玻璃窗，在讲台前那道四年级奥数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已知鸡兔同笼，共有头35个，脚94只..."班主任李老师用粉笔敲了敲题目，粉灰簌簌落在她藏青色呢子外套上。我盯着自己草稿纸上歪歪扭扭的方程式，左手无意识地转着那支英雄牌钢笔——这是今早用帮老爸校对图纸换来的奖励。
前座的张胖子突然转头，胖脸上泛着油光："林秋，你该不会连这种题都..."他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因为我突然站了起来。木制课桌被膝盖顶得吱呀作响，全班四十多道目光齐刷刷扎在我后背上。
"设鸡有x只，兔有y只。"我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粉笔落在黑板上的脆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x+y=35，2x+4y=94。"粉笔灰扑簌簌落在掌心，我顿了顿，在解字后面画了个飘逸的大括号。
当我在黑板右下角写下"y=12"时，李老师扶眼镜的手抖了一下。镜片后那双总带着倦意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深夜计算器跳动的荧光数字。后排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我听见张胖子铅笔掉在地上的啪嗒声。
这不能怪我。三十岁的金融分析师穿越回十岁身体，解这种题简直是用高斯公式算十以内加减法。但当我转头看见教室后方那面流动红旗时，突然意识到这是1998年——中国互联网元年，马云还在湖畔花园创业，马化腾的OICQ还要等上一年。
下午的语文课却给了我当头一棒。
"哪位同学能赏析曹操《观沧海》的意境？"新任语文老师扶了扶玳瑁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教室。我盯着课本上"水何澹澹，山岛竦峙"八个字，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前世背熟的K线图在眼前晃动，那些曾经熟悉的诗句却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
"林秋？"老师的声音惊得我差点跳起来。全班的目光又聚过来，这次带着看好戏的窃笑。我张了张嘴，喉咙像塞了团晒干的艾草，余光瞥见同桌陈雪的白裙摆——这个总考年级第一的姑娘正把课本往我这边推，娟秀的字迹旁画着密密麻麻的赏析批注。
那天放学后，我蹲在人民桥洞下，把练习本垫在膝盖上列清单。左边是能快速变现的知识：彩票号码、股票走势、世界杯赛果；右边是需要补足的短板：古诗文、历史年表、文学常识。夕阳把河面染成橘红色，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
书包里突然传来硬物硌背的触感。摸出来是李老师偷偷塞给我的《九章算经》复印本，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古怪的河图洛书。当我用线性代数解出第三道"衰分术"时，识海里突然炸开漫天星斗，那些数字化作金色符篆，在紫府中排列成浑天仪的模样。
第二天清晨，我在早读课摸出连夜写的商业计划书。第一行用钢笔郑重写着：辣条生产工艺优化方案——基于方差分析的调味料配比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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