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常来得更早一些，私塾周围那片樱花树，更是像打了激素一样，开得那叫一个争先恐后、铺天盖地。
粉白色的花瓣在微风中扭来扭去，与其说是宣告春天，不如说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看谁先飘完”的摆烂比赛。
阳光倒是很给面子，努力穿透过于茂密的花枝，在私塾那饱经风霜的屋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给这座私塾增添了几分——嗯，被花瓣淹没的生机。
私塾里的“问题儿童”们也在茁壮成长。
坂田银时、高杉晋助、桂小太郎，这三个名字未来能搅动风云的小鬼头，眼看就要突破13岁大关。
每当松阳看着他们——
银时顶着那头仿佛被雷劈过又顽强生长的天然卷，眼神里是对糖分永恒的渴望和对功课永恒的迷茫；高杉小小年纪就摆着张“全世界都欠我钱”的臭脸，眼神却总在不经意间黏在松阳身上；桂则是一脸正气，嘴里时常念叨着“不是假发，是桂！”以及“保护松阳老师就是保护日本的黎明”之类意义不明但气势十足的话——松阳的心底确实会涌起一股暖流。
今天，松阳大手一挥，宣布放假！
原因很朴实：
村里春耕忙得脚打后脑勺，不少孩子得回家帮忙。
喧嚣的私塾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八卦声，以及远处田野里传来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嘿哟嘿哟”的号子。
这宁静，对松阳来说，堪比天堂。
孩子们像雨后春笋般拔节生长，而站在讲台上的松阳老师——嗯，岁月仿佛在她脸上按下了暂停键，甚至还可能偷偷开了美颜滤镜。
村民们偶尔也会嘀咕两句，“松阳老师咋一点没变？瞧那皮肤，嫩得能掐出水！”
但很快，他们就用强大的逻辑自洽说服了自己，“人家是先生！是文化人！不用像我们这些泥腿子天天风吹日晒，保养得好点不是很正常嘛！说不定人家天天用牛奶泡澡呢！”
松阳内心OS：
吉田松阳“牛奶？那玩意儿不是给银时当水喝的吗？我自己？”
吉田松阳“呵，大概只有福尔马林有这效果……不对，好像也没泡过。”
就在这樱花飞舞、岁月静好的午后，高杉晋助小朋友，这位未来的“鬼兵队总督”，扭扭捏捏地蹭到松阳身边，小脸憋得通红，眼神飘忽不定，仿佛在进行什么地下接头。
高杉晋助声音蚊子哼哼。
高杉晋助“松阳……老师……”
松阳放下手中的书，温柔微笑。
吉田松阳“怎么了，晋助？”
高杉晋助深吸一口气。
高杉晋助“那个……老师……您的生日……是哪天？”
生日？
这两个字像两颗小石子，噗通一声砸进了松阳记忆那潭深不见底的死水里，连个像样的涟漪都没溅起来。
她真的愣住了，眼神有瞬间的放空。
松阳内心独白：
吉田松阳“生日？哈……多么遥远又陌生的词汇。来到这个世界……快7年了吗？时间对我而言，就像银时口袋里的糖，看着多，眨眼就没了。”
这些年，松阳忙着给银时他们过生日，主要是阻止他们用蛋糕引发火灾或食物中毒，照顾他们吃喝拉撒，尤其是银时的糖分摄入监控。应付桂时不时的“攘夷讲座”和高杉越来越难懂的中二眼神——居然完全忘了，她这具行走的‘活化石’，理论上也是有个‘出厂日期’的？
是啊，对于原本那个活了近千年的“怪物”来说，时间只是个不断重复的诅咒刻度，“生日”这个概念本身就是个笑话。
对她而言，真正意义上的“新生”，是遇到胧的那一天。
那一天，才是“吉田松阳”这个存在的诞生日。
那一天，她笨拙地学着做人，带着一个更笨拙的小怪物，在黑暗的缝隙里，试图点燃一盏微弱的灯。
看着高杉问完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飞快转身跑掉，背影僵硬，同手同脚，松阳只是轻轻笑了笑，并未深究。
小孩子的心思，有时候比宇宙海盗的藏宝图还难懂，但那份笨拙的关切，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真实。
夜幕温柔地笼罩了私塾。
当松阳结束一天的事务，推开那扇熟悉的门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瞬间石化。
私塾里点着温暖的灯火，但这灯火照亮的是一个——堪称“战场遗迹”的现场。
面粉像被炸弹袭击过一样，均匀地涂抹在桌子、椅子、地板，以及三个主要嫌疑人的脸上和头发上。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焦糊味和生奶油的味道，混合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努力感”。
屋子中央，放着一个勉强能看出是圆形的物体——姑且称之为“蛋糕”吧。
它表面的奶油涂抹得崎岖不平，像刚经历过地震的山峦。
上面歪歪扭扭地用可能是果酱的东西写着“松阳老师诞生日おめでとう”，“诞生日”还写错了，多了一横。
蛋糕旁边，站着同样一身狼藉但笑容灿烂的桂、一脸傲娇但掩饰不住期待的高杉、以及打着哈欠仿佛随时会睡过去但手里还死死抓着一罐草莓酱的银时三个小鬼。
旁边，站着双手叉腰、一脸“老娘真是为你们操碎了心”的衫婆婆。
松阳瞳孔地震，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吉田松阳“……你们这是？”
这场景的冲击力，堪比看到胧主动去扶老奶奶过马路。
衫婆婆用袖子擦了把额头的面粉，没好气地。
路人甲“还能是什么？这三个臭小子！非说今天是松阳你的生日，哭爹喊娘地把我从灶台边拖过来，非要给你整个‘惊喜’！看看这厨房！比战场还惨烈！面粉不要钱啊？鸡蛋招你们惹你们了？银时！说的就是你！偷吃的草莓酱给我吐出来！”
高杉晋助挺起沾满奶油的胸膛，努力维持酷哥形象，但声音有点飘。
高杉晋助“老……老师！今天是您的生日！我们……我们和衫婆婆一起，为您做了蛋糕庆生！”
内心：
高杉晋助“该死，奶油怎么粘在睫毛上了！好痒！”
桂小太郎激动地挥舞着沾满面粉的拳头，眼神灼热。
桂小太郎“松阳老师！生日快乐！为了这个蛋糕，我们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奋斗！这凝聚了我们对老师深深的敬爱之情！不是假发，是蛋糕！啊不，是心意！”
坂田银时挖了挖耳朵，把耳屎弹飞，懒洋洋地说。
坂田银时“啊，生日快乐……松阳。”
说完，迅速把企图偷溜的草莓酱罐子藏到身后。
看着眼前这混乱、狼狈、却无比真诚的一幕，松阳感觉胸腔里某个冰冷坚硬的地方，被一种温暖而酸涩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努力压下眼底的湿意，嘴角扬起一个无比真实的、带着纵容的笑容。
吉田松阳“真是……谢谢你们了。”
声音轻柔得能融化最坚硬的巧克力。
衫婆婆变魔术般掏出一根细细的蜡烛，上面印着醒目的“25”。她用力甚至有点恶狠狠地，把蜡烛插进那饱经摧残的蛋糕中心，然后点燃。
“25”。
这个数字映入松阳眼帘，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松阳内心疯狂吐槽：
吉田松阳“25？哈！这数字后面加两个零都未必够！当初刚来村子，被人问起年龄，随口说了个‘19’，纯粹是因为觉得这个数字听起来比较像‘人类’。没想到年复一年，自己这个‘19岁’居然像银时的身高一样，极其缓慢但坚定地‘长’到了25？村民们居然也信了？！还自动脑补了‘先生保养好’的理由？人类的脑补能力真是宇宙级的！不过……算了，25就25吧，总比说‘我大概一千岁左右’然后被当成妖怪烧掉强。
衫婆婆粗声粗气，但眼神温和。
路人甲“愣着干嘛？许愿啊！蜡烛油要滴到蛋糕上了！浪费粮食遭雷劈！”
三双亮晶晶的眼睛，即使被面粉糊着也依旧闪亮齐刷刷地盯着她，充满了孩童对“许愿”这种神秘仪式的期待。
愿望？
松阳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
在漫长到足以见证王朝更迭、星辰陨落的岁月里，她早已明白，愿望这种东西，就像银时钱包里的钱，虚无缥缈，转瞬即逝。
向神明祈求？
她自己就曾是某些人眼中的“神”，深知那玩意儿有多不靠谱。
但是——
看着眼前这三个在面粉堆里滚过、为了给她这个“老怪物”过生日而笨拙努力的小鬼，看着衫婆婆那虽然骂骂咧咧却透着关怀的脸——松阳缓缓地、虔诚地闭上了眼睛，双手在胸前合十。
松阳内心独白：
吉田松阳“神明大人啊……如果真有哪位路过的、没在打瞌睡的神明听到的话……请保佑这三个麻烦的小鬼头吧。愿银时永远有糖吃，不会被糖尿病打败，虽然可能性很低；愿晋助少钻点牛角尖，世界毁灭什么的晚点再说；愿小太郎……嗯，继续保持他的“不是假发”就好。愿这份吵闹的、充满食物中毒风险的、被面粉淹没的‘日常’……能持续得久一点，再久一点。直到……直到我不得不离开的那一天。”
她睁开眼，带着释然的微笑，轻轻吹熄了那根象征着“25岁”的蜡烛。
微弱的火苗熄灭的瞬间，仿佛也带走了一丝她身上那沉重的、永恒的时间诅咒，只留下此刻的暖意。
衫婆婆把一把沾着奶油的刀塞进松阳手里，“行了行了，别矫情了！切蛋糕！赶紧分一分！这玩意儿再放下去我怕它自己长腿跑了！”
松阳接过刀，小心翼翼地切下第一块。
这块蛋糕体结构松散，奶油分布不均，还带着可疑的焦黑色斑点。
她把它递给了离得最近的银时。
坂田银时接过蛋糕，眼神死。
坂田银时“……老师，这玩意儿吃了真的不会去见真正的神明大人吗？”
话虽如此，他还是飞快地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然后整张脸皱成了包子。
坂田银时“呜哇！好……好复杂的味道！糖、盐、还有……焦炭？”
接着是高杉和桂。
高杉一脸严肃地接过，仿佛在接收什么重要战略物资，小口小口地吃着，眉头紧锁，似乎在分析成分。
桂则吃得一脸感动，热泪盈眶，也可能是被齁的。
桂小太郎“松阳老师！这蛋糕蕴含着生命奋斗的滋味！是宝贵的体验！”
私塾里再次充满了喧闹——银时嚷嚷着要水、桂发表着关于蛋糕与武士精神的演说、高杉试图阻止银时抢自己的那份、衫婆婆叉着腰训斥他们糟蹋粮食……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宁静的春夜里飘出很远。
松阳含笑看着这一切，心中那个刚刚许下的愿望，变得更加清晰而坚定：
吉田松阳“愿这份喧闹的日常，永存。”
夜渐深，三个小鬼头终于在糖分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东倒西歪地进入了梦乡。
银时抱着空糖罐，高杉眉头微蹙，桂则一脸满足的微笑。
松阳像往常一样，为他们一一盖好被子，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易碎的梦境。
做完这一切，她独自一人走出私塾，站在那棵开得最盛的樱花树下。
夜风带着凉意和花瓣的清香拂过她的面颊。她抬起头，仰望着浩瀚无垠的星空。
星河璀璨，亘古不变，映照着她这具被时间遗忘的躯壳。
松阳内心独白：
吉田松阳“怪物？或许吧。但在这个被小鬼头们硬塞给我的‘生日’里，我确实尝到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