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遗书

苏黎的瞳孔里倒映着数据洪流，核爆后的世界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录像带。海水逆流回天空，凝固的蘑菇云里漂浮着荧光水母般的灵魂数据。她抬起量子态的手掌，看见自己半透明的指节间缠绕着发光的基因链。

"你这副模样比三号机的涂装还丑。"程野的声音从鲸鱼骨架上传来。他啃着不存在的苹果，白大褂干净得刺眼——这是七年前未被烧毁的模样。

苏黎的量子触须扫过虚空，程野的投影泛起涟漪："顾沉舟在哪？"

"急着投胎啊？"程野的苹果核变成导航仪砸过来，"第七次日落不是地点，是你爸刻在咱俩基因里的锁..."导航仪突然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跳动的生物脑组织。

酸雨砸在新东京的霓虹招牌上，苏黎的实体化躯体踉跄着撞进暗巷。克隆体拍卖会的激光广告穿透雨幕，电子屏上滚动着刺目的红字：【方舟母体复制品·97%匹配度】。她的脸出现在全息投影里，睫毛上凝着拍卖场特制的钻石霜。

"三吨记忆晶体！"长着章鱼触手的男人喊价时，机械义眼弹出扫描射线。贵妇人掀开纳米裙摆化成的防弹盾："外加程野博士的生物脑标本！"

苏黎的战术匕首抵住拍卖师喉咙，管理员烙印在锁骨处灼烧："这具身体，我出个你们付不起的价码。"

克隆体突然睁眼，虹膜裂开荷鲁斯之眼纹路："母亲，您迟到了七年零三小时。"培养舱在后方接连开启，上千个苏黎如人偶般坐起，声线编织成网："我们等您领导新人类。"

顾沉舟的机械体撞破穹顶，左臂粒子炮熔化了拍卖师的防弹西装："他们的服务器在富士山地幔。"苏黎看见他裸露的机械骨骼上，自己用匕首刻的"活下去"正在渗血。

"你每次复活都更丑了。"程野的投影从防弹盾反射面钻出，"这次的维修费得算你..."

核芯过载警报吞没了后半句。苏黎跃上量子传输台，克隆体的记忆如毒刺扎入神经——六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精钢解剖刀，十五岁程野辅导的《脑科学前沿》论文，二十岁组装顾沉舟机械心脏时颤抖的指尖...

"欢迎回家。"克隆体们张开双臂，身后的培养舱升起更多沉睡的复制品。她们的嘴唇开合如毒蛇吐信："我们将继承您的荣耀。"

顾沉舟的机械心脏突然逆向旋转，血泪从数据裂缝渗出："他们复制了我的痛觉模块..."他抓住苏黎的手按在自己胸膛，"杀了我，系统就会..."

苏黎的量子匕首凝结着荧光，七十亿亡魂的怨念在刀尖嘶吼："这次换个方式。"她反手刺入自己胸口，管理员烙印绽放金色代码莲，"以造物主权限宣告——"

程野的生物脑标本突然在贵妇人手中爆裂，记忆晶体化作星尘填补弑神代码的缺口："丫头！用我的脑波频率..."最后的传讯混着电流杂音，"夏威夷...三号机..."

东京湾的落日把克隆体们染成灰烬时，苏黎在数据残骸里扒出块记忆芯片。程野的遗言带着他特有的欠揍语调："当你听到这个，说明老子终于死透了...纪念馆的标本是诱饵，真正的我在..."

顾沉舟的残躯突然抱住她跃入岩浆，机械心脏的蓝光吞没了富士山："活下去。"

量子潮汐吞噬世界的刹那，苏黎看见二十岁的顾沉舟在图书馆古籍区抬头，钢笔尖滴落的蓝墨正化作星河。他的睫毛上沾着那年春天的柳絮，声音穿过七个轮回的硝烟："同学，你的钢笔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