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

苍井掀开铜锅盖的瞬间，白雾漫过夏纯刚卷好的羊毛刘海。她抄起漏勺截住翻滚的羊蝎子，红油在勺沿凝成琥珀色的珠："这块带脆骨的谁都不许抢！"

"幼稚。"简危推了推金丝眼镜，筷尖精准夹走刚浮起的竹荪虾滑，"三十秒前刚下锅的虾滑才是精华。"他面前的白瓷碟里，藕片按年轮纹路排列成同心圆，白菜帮子全堆在江良碗里。

江良正用雕花刀把胡萝卜切成樱花状，手机支架卡在火锅蒸气口直播："家人们看这雪花肥牛的纹理，像不像简危上周做失败的心电图？"镜头突然被苍井用漏勺挡住，他腕间的沉香手串在雾气里洇开檀香。

"秘制酱汁要顺时针搅九十九下。"夏纯夺过苍井手里的酱料碗，挖两大勺生蒜和香菜，"还得加半勺小米辣，一嘬白糖，三勺酱油两勺醋，两勺香油..."她的翡翠镯子磕在碗沿，溅起的芝麻粒落在苍井的黑色高领毛衣上，像撒了把星屑。

简危的筷子突然悬在半空："毛肚涮老了。"他捞出七上八下的杰作放进苍井碗里，顺手捞走刚熟的黄喉，"某些人上次把鸭血煮成蜂窝煤的教训..."话没说完就被夏纯扔来的茼蒿叶挡住镜片。

玻璃窗外的雪粒子簌簌扑打，铜锅下的菊花炭噼啪炸开一朵火花。江良从冰箱抱出冒着寒气的酸梅汤，瓶身水珠在实木桌上蜿蜒出小河："我用洛神花替换了三分之一乌梅，糖渍桂花代替冰糖..."

"说人话。"苍井往他杯里扔进三颗冰块，碰杯时酸梅汤晃出深宝石红的涟漪。夏纯趁机把涮好的雪花肥牛卷进酱汁碗，顺势塞进苍井嘴里："尝尝我的秘制比例！"

简危的筷子在菌菇拼盘上方逡巡："见手青要煮满二十分钟。"他突然用长柄勺捞起飘走的鸡枞菌，"上次有人菌菇中毒在医院唱《青藏高原》的教训..."

"那叫艺术升华！"江良把雕成玫瑰的萝卜片投进清汤锅，捞起浮沫的动作像在执手术刀，"这朵送给住在隔壁的小妹妹..."被夏纯用生大葱敲回座位。

苍井忽然起身掀开一旁的砂锅盖，陈皮红豆沙的甜香撞破麻辣气息。他舀出四碗分盛，给夏纯的那碗特意捞出煮化的百合瓣："你嫌苦。"

玻璃杯壁凝满水珠，简危用纸巾擦出新月形窥孔："江良你镜头起雾了。"直播画面里只剩蒸腾的暖色光晕，弹幕疯狂刷着"镜头擦一擦"，他却把手机转向窗外纷扬的雪："这才是冬日限定皮肤。"

夏纯脸颊被热气熏出海棠红，翡翠镯子滑到手肘。她抢走苍井筷尖的冻豆腐，蘸满混合了韭菜花的酱料，笑嘻嘻道："赌你分不清脑花和嫩豆腐。"苍井面不改色咽下她递来的真脑花，喉结滚动时溅落一滴红油，在白色餐巾上晕成朱砂痣。

十点半结束战斗，江良的胡萝卜雕花铺满骨碟。简危把菌菇按科属分类放进冰箱，苍井腕间的沉香手串浸透了火锅香。四人挤在落地窗前穿羽绒服，哈气在玻璃上画出歪扭的笑脸，像极了锅里沉浮的鱼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