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章

哪吒走进来时，银甲上还带着晨露的气息。他环顾龙宫的布置，眉头微皱，似乎在搜寻什么熟悉的痕迹。

"三太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敖丙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不知玉帝有何旨意？"

哪吒的目光落在敖丙脸上，那种困惑的神情又出现了："东海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一切如常。"敖丙回答，心如刀绞——这明显是个借口，哪吒何时需要亲自过问这等小事？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哪吒突然说："你这几天去哪了？"

敖丙惊讶地抬头，对上那双不再冰冷而是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我...在处理东海事务。"

"南海龙王说你去北海协助镇压水妖。"哪吒的语气近乎指责，"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敖丙苦笑，"三太子似乎忘了，是你让我别再出现在你面前。"

哪吒的表情僵住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转身走向龙宫的一面墙壁，那里挂着一幅东海海底图。

"这个地方，"他指着图上的一处珊瑚礁，"我好像去过。"

敖丙的心猛地一跳。那是他们第一次私下相见的地方，在哪吒还未成仙，他也未化龙之时。

"可能三太子巡海时路过。"他轻声道，不敢抱任何希望。

哪吒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图纸："不，是很久以前...和你一起。"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敖丙的心防。他几乎要冲口而出所有的真相，但理智最终占了上风。如果哪吒的记忆真的开始恢复，莽撞行事可能会引来天庭的干涉。

"三太子怕是记错了。"敖丙强迫自己转身，假装整理桌上的文书，"若无其他要事，我还要去巡视东海岸。"

"等等。"哪吒抓住他的手腕，触碰到的一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一般迅速分开。

"对不起。"哪吒皱眉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不明白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我只是...最近总是做些奇怪的梦。"

敖丙屏住呼吸："什么梦？"

"水...红色的绸带...还有..."哪吒按住太阳穴，表情痛苦，"每当我试图看清，就会头痛欲裂。"

那是混天绫，敖丙在心中呐喊，是我们一起在东海嬉戏时你用混天绫缠住我的龙角！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头："或许三太子近日太劳累了。"

哪吒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我们真的只是同僚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敖丙的心脏。他多想告诉哪吒一切——他们如何从敌人变成挚友，再变成爱人；他们如何在昆仑山顶看日出，在东海海底数珍珠；他们如何约定即使成仙也要相守...

"是的，只是同僚。"敖丙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三太子若无他事，恕我告退。"

走出龙宫，敖丙化出龙身潜入深海。在无人看见的黑暗水域，他终于让压抑已久的泪水融入咸涩的海水。

他不知道的是，哪吒站在岸边久久未离去，银甲映着落日余晖，手中紧握着一枚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袖中的珍珠——那是敖丙的龙泪所化，三百年前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记忆的碎片在哪吒脑海中闪烁，像被困在冰下的鱼，拼命想要破冰而出。他隐约感觉到，这个东海龙神与他失去的那部分自己，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而此刻，在瑶池深处，天帝望着水镜中显示的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轻抚身旁的斩缘剑，剑身发出细微的嗡鸣。

"看来，剑也有斩不断的东西。"天帝喃喃自语，不知是喜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