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五年腊月初三,京城落了第一场雪。
宝亲王府被裹在银装素裹之中。王府门前两座石狮子披着一层雪绒,屋檐下的铜铃在风中轻晃,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
两顶软轿一前一后从侧门东华门抬入,青樱的轿帘掀开一角,正见琉璃瓦上积了层薄雪,映得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愈发透亮,她手中还捧着珐琅彩百子纹盖罐。
高晞月就着星澜的手缓缓下轿,手里捧着铜胎掐丝珐琅手炉。
王钦“侧福晋,月格格入内行礼。”
青樱步伐匆匆,走在高晞月前方,而高晞月则依循规矩,落后三步之遥。二人一前一后踏入王府,随即跪下,端端正正地行了礼。
乌拉那拉青樱(秀女)“拜见王爷,福晋。”
高晞月(入府)“妾高氏,恭请王爷,福晋安。”
琅嬅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宫人上前。宫人们低垂着头,脚步轻缓却带着几分紧张,双手稳稳地托着盘子,仿佛生怕稍有不慎便会打破这片寂静中的秩序。他们的神情专注而谨慎,如同履薄冰般,将盘子恭恭敬敬地呈递到琅嬅面前。
富察琅嬅(福晋)“这是我成婚时皇上所赐,听说是西域来的贡品,所以转赠给两位妹妹,以表亲睦之情。”
青樱与晞月随即齐齐俯身行礼,声音清脆而整齐地响起:“多谢福晋恩赏。”语调中带着几分恭敬,却也掩不住心底各自盘旋的思绪。
富察琅嬅(福晋)“这往后啊,都是一起伺候王爷的姐妹,不必拘束。”
富察琅嬅(福晋)“两位妹妹的住处都已经安排好了,今是你们进府的喜日子,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两人再次福身行礼,依言退下。
爱新觉罗弘历“传膳——”
闻听此言,琅嬅心头微震,神情略显恍惚。她朱唇轻启,似有话语欲吐,却又在刹那间抿住,仿佛在权衡着什么,眉宇间悄然浮起一抹复杂之色。
富察琅嬅(福晋)“王爷这般,怕是会让两位妹妹等急了。”
爱新觉罗弘历“你不喜欢本王陪你吗?”
富察琅嬅(福晋)“妾身,自然是欢喜的。但如今妾身已是福晋,又怎能与两位妹妹争这一时长短?妾身当为众人的表率,为王爷维系后宅的和睦。”
爱新觉罗弘历“得贤妻,夫复何求。”
二人言语间,宫人们已陆陆续续地将膳食端了上来。馐馔纷呈,香气四溢,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暖意。每一道菜品都被精心摆放,透露出宫廷独有的精致与奢华。
锁月楼——
乌拉那拉青樱(秀女)“阿箬,弘历哥哥怎么还不来?坐得我腰都酸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你快瞧瞧有没有什么吃的啊?”
索绰伦阿箬(宫女)“侧福晋,这里有几样糕点,只是……恐怕不合规矩吧?”。
她的声音轻颤,带着几分迟疑与不安,手指微微蜷缩在袖间,似乎生怕自己的提议会引来责罚,毕竟这是王府,不是乌拉那拉氏府邸。
青樱猛然一把扯下盖头,嘴唇微微噘起,满脸的不满情绪在那一瞬间毫无遮掩地流露出来。
乌拉那拉青樱(秀女)“快把糕点给我,我这一天滴水未进,与弘历哥哥相处时,我何时曾将那些繁琐规矩放在心上?”
她轻叹一声,无奈地将那盘翡翠糕递向青樱。青樱抬起戴着护甲的手,指尖微翘,轻轻捏起一块翡翠糕,送入口中,细细品尝起来。
汀兰榭——
门被轻柔地叩响,侍女上前将门打开,宝亲王迈步而入。他径直走到高晞月面前,抬手拿起喜秤,动作稳重而温和,缓缓挑开了她那覆面的盖头。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周遭的空气也因这无声的仪式感而变得庄重起来。
高晞月抬眸望向他,眼底满是惊讶,却未有丝毫怯意,反倒透出几分大胆。
高晞月(入府)“王爷?妾,失礼。”
晞月见状,匆忙欲起身行礼,却被宝亲王伸手轻轻一按,重新坐回了榻上。
爱新觉罗弘历“不必拘谨。”
高晞月(入府)“妾……怕。”
爱新觉罗弘历“怕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那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戏谑,仿佛夜色中的一抹幽光,虽冷冽却不失温度。
高晞月(入府)“妾身听闻,王爷与侧福晋乃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福晋出身显赫富察氏,有家族背景为依靠;侧福晋有王爷的情分与垂怜。而妾身……出身包衣,身份卑微,又无依无靠,什么都没有……”
她的声音渐低,仿佛每一个字都压在心头,沉甸甸地透出几分无奈与苦涩。
爱新觉罗弘历“竟说胡话。”
爱新觉罗弘历“我自年幼时便被养在圆明园,彼时我已经十三岁了,我才被接到皇额娘身边,又如何与养在江南深闺的乌拉那拉氏青梅竹马?”
高晞月(入府)“可坊间不是流传王爷为了侧福晋不顾前程,专门去求了皇上吗?”
闻听此言,弘历的脸色骤然阴沉,如同泼墨染就的天际般浓重,怒意从眼底升腾而起,仿佛压抑不住的风暴即将席卷而至。
晞月吓得脸色骤然苍白,慌乱间连忙抬手捂住嘴巴,双眸中满是惊惶。她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似有不妥,心中顿时如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高晞月(入府)“妾,说错了话,还请王爷降罪。”
晞月缓缓起身,双膝跪在冰冷的地面,寒意透过衣料渗入肌肤。她低垂着头,声音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地流淌而出。
爱新觉罗弘历“吓到了?本王不是针对你,乌拉那拉氏曾被三哥拒婚,又曾被本王撂牌子,若本王未猜错,想来是乌拉那拉氏虚张声势,免得影响满府未嫁姑娘。”
弘历轻轻伸出手,将晞月拉起,动作轻柔而自然。他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目光中满是温柔,声音也低缓温和,仿佛生怕惊扰了她一般。那一刻,他的神情专注而深情,好似世间万物都难以与她相比。
晞月微微低下头,发丝轻轻垂落,掩住了她泛起红晕的脸颊,唇边悄然勾起一抹羞涩的浅笑。
高晞月(入府)“那妾就放心了。”
高晞月(入府)“王爷既在福晋处用了膳,妾让人备下了杏仁酪,消乏解腻,王爷可尝尝?”
弘历微微颔首,神情之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思,似有千般思绪隐于眼底。
晞月看在眼里,唇角微扬,纤纤玉手轻抬,柔柔一拍,笑意如春风拂面,温婉而含蓄。
侍女星澜,手上托着一只白瓷金边的精致瓷碗,步履轻盈地走上前去。
碗中盛放的杏仁酪细腻如凝脂,隐隐散发出淡雅的幽香,丝丝缕缕渗入空气,将这静谧的片刻点缀得多了几分暖意,仿佛连时光都柔和了起来。
弘历接过杏仁酪便一勺一勺的吃了起来,动作自然又惬意。
晞月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他,目光中满是渴望,却又强压下那份想要开口索要的冲动,只是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似乎在努力掩饰内心的情绪波动。
弘历舀起一勺,轻轻递到晞月唇边。眼见她微微启唇,正要品尝,他却忽然手腕一转,将那盛着佳肴的银勺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晞月猝不及防,愣了一瞬,随即抿起嘴角,一双明眸中满是委屈与不甘,那略带嗔怪轻哼一声。
高晞月(入府)“哼╯^╰,王爷,你好坏~”
爱新觉罗弘历“你真可爱,总让本王忍不住想逗弄。”
爱新觉罗弘历“不逗你了。”
弘历将余下的半碗杏仁酪递到了晞月面前。她抬眸看他一眼,眼底似有星光闪烁,却未多言,只轻轻接过,动作依旧保持着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
一碗杏仁酪被分食而尽,弘历将晞月扑倒在床榻上,侍女星澜贴心的为两人拉上了粉红帐子,吹灭了红烛。
锁月楼——
乌拉那拉青樱正满怀期待地翘首以待,宫女心珞轻步走进来,向她回禀。
心珞“奴婢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还是早些歇息吧,王爷今晚宿在月主子那儿了。”
侍女轻声细语,语气中透着小心翼翼,话音落下,屋内一时静谧,只有烛火微微摇曳,映出侧福晋眸底复杂难辨的情绪。
青樱的脸色愈发阴沉,如同乌云密布的天际,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她纤手一挥,桌上的糕点与瓷器瞬间被扫落,坠地之声清脆刺耳,碎片四散,仿佛映衬着她内心的怒火正在无声地燃烧。
乌拉那拉青樱(秀女)“贱蹄子!就凭她,也配抢在我前头侍奉王爷?”
愤怒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理智,话语里满是嫉恨与不屑。
锁月楼内,宫人们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稍有不慎便触怒了那位侧福晋。殿中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弦,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每个人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便会招来祸端。
乌拉那拉青樱(秀女)“你还杵在这做什么?”
乌拉那拉青樱(秀女)“莫不成是想看我的笑话?”
心珞“奴婢不敢,侧福晋明鉴。”
乌拉那拉青樱(秀女)“滚!出去跪着!”
心珞“是,奴婢……谢侧福晋罚。”
心珞无端遭受侧福晋的迁怒,满心委屈却无从辩解,只得跪在锁月楼的院内。冰冷的青砖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膝骨,寒意侵蚀着她的身心,可比起那刺骨的凉意,更让她难以承受的是心底翻涌的不平与酸涩。
沁香榭——
连心“回禀福晋,王爷今晚于月主儿处歇下了。”
侍女连心缓步走入,行礼后垂首而立,声音恭敬却清晰,宛若一枚石子轻落湖心,激起的涟漪在寂静的空间中缓缓扩散,令空气也染上了一丝微妙的波动。
福晋端坐于椅上,端着茶碗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了平静,只是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悄然隐没在灯光的阴影之中。
富察琅嬅(福晋)“知道了,你下去吧。”
连心退下之后,素练上前说
素练“王爷对月格格的青睐,似乎已超乎寻常,福晋,您可得留神些,莫要掉以轻心才好。”
富察琅嬅(福晋)“素练,这话日后切莫再提,我心中自有考量。”
琅嬅的语气沉稳而坚定,目光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深邃,仿佛已将所有的思绪都稳妥地压在心底,只留一抹从容挂在眉梢。
素练“福晋入府前,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福晋身负富察氏满门荣耀与责任,万不可被人从福晋之位拉下马,奴婢怎敢不用心。”
富察琅嬅(福晋)“素练,我明白你是一心为我着想,为富察氏打算。可这般话若是传扬出去,世人只会说我这个福晋善妒成性,毫无容人之量。”
富察琅嬅(福晋)“况且月格格出身于汉军旗的包衣之家,不论如何,她的身份终究越不过我去。”
语气虽淡,却难掩其中的笃定个,琅嬅重活一世,她心知即便来日高斌有功,晞月得以加封,家世依然不如她,晞月又以她为马首是瞻,衷心追随,晞月一生所愿,不过是想为弘历诞下一儿半女,她又何须寒了晞月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