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三十七年，冬。
宋曲莲站在未央宫前，望着檐角垂落的冰凌。这是她重生的第七世，亦是最后一世。这一世，她是镇国大将军的嫡女，甫一入宫便封后，凤冠霞帔，尊荣无双。可她知道，这不过是前六世悲剧的延续——宫人们都说，皇帝连大婚当夜都未踏入未央宫一步。
"娘娘，该用膳了。"宫女捧着鎏金食盒，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琉璃盏。
宋曲莲抚摸着腕间七枚玉镯，每枚镯心都刻着莲纹。这是她每世自戕时留下的物件，此刻在烛火下泛着幽光。突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驾到——"
朱漆门轰然洞开，卷进细碎的雪沫。李玄胤披着玄狐大氅踏入殿中，眉目如淬寒星，与前三世为太子、前两世为将军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皇后好兴致。"李玄胤瞥见案上摆着的七盏琉璃灯，每盏灯芯都燃着不同颜色的火焰——赤红如血、靛蓝似海、苍青若雾，正是她前六世自焚时的火色。
宋曲莲指尖抚过第三盏青灯："陛下可记得，永巷冷宫的青砖缝里，臣妾用血画过七瓣莲？"那是第三世，她被打入冷宫三月，在疯癫中咬破手指作画。
李玄胤瞳孔微缩，突然掐住她下颌："妖后又要装神弄鬼？"
殷红血珠顺着她唇角滑落，正滴在腕间玉镯上。刹那间，七枚玉镯同时泛起微光，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入——
第一世，她是他的贵妃，被他亲手扼死在合欢帐中；第二世，她是敌国公主，被他斩首于两军阵前；第三世冷宫，第四世祭坛...直到第六世城楼跃下，每次咽气前，都能看见他眼底映着旁人。
"陛下每世都留着这道疤。"宋曲莲忽然抚上他颈侧淡痕。那是第二世她濒死反扑，金簪划出的伤口，此刻正在记忆共鸣下渗出血珠。
李玄胤猛地推开她，佩剑出鞘三寸："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臣妾是陛下七世劫数。"她笑着褪下凤袍，露出心口七枚朱砂痣，排列如北斗，"每世臣妾死去，陛下的帝星便亮一分。如今六星已明，只差这最后一颗..."
话音未落，剑锋已抵住她咽喉。李玄胤的手却在颤抖，那些被天机遮蔽的记忆正在苏醒——他看见自己每一世都在她死后，抱着不同女子的画面。那些女子眉间都有莲印，却都不是她。
"陛下可知，紫微垣每千年要历情劫？"宋曲莲握住剑刃，鲜血染红衣襟，"您取七滴凤凰心头血，便能永固帝星。而臣妾..."她扯开衣襟，心口朱砂痣已成赤金之色，"正是最后一只涅槃失败的凤凰。"
殿外惊雷炸响，七盏琉璃灯同时大亮。李玄胤想起司天监的密奏：今夜子时，荧惑守心。
"所以朕每世都要杀你？"剑尖刺入她肌肤，却流不出血，只有金芒溢出。
"是陛下每世都选择杀我。"宋曲莲笑得凄艳，第七枚玉镯开始龟裂，"第一世您为救青梅，第二世您为取虎符，第三世..."
子时钟响时，宋曲莲化作漫天金羽。李玄胤疯狂抓握那些光点，却见它们凝成北斗第七星，彻底点亮紫微帝星。司天监欢呼声响彻宫阙，而他怀中只剩半截玉镯，内壁刻着七世轮回的真相：
"玄胤，你每世杀我时，其实都能选我。"
最后一缕金芒中，浮现出第一世的情景——彼时他还是太子，本当赐死的是下毒的青梅。若他当时选择信她，七世劫数便可终结。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