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归来

寒风裹着碎雪穿过刑场，苏玉衡被铁链吊起的腕骨已凝满冰凌。刽子手的刀刃映着远处宫灯，在她心口游走成暧昧的寒光。

"师姐可曾想过，悬壶济世的手会摸到自己心脉？"柳如烟猩红的指甲划过她颈间玉锁，金丝绣牡丹的斗篷在雪地里绽开妖异的影。

铁链发出刺耳的铮鸣，苏玉衡望着刑台下锦衣华服的男子。三日前还说着"此生唯卿"的夫君，此刻正温柔地替柳如烟拂去肩头落雪。

"时辰到——"

刀锋刺入皮肉的瞬间，她突然看清柳如烟耳后那粒朱砂痣。二十年前被师父逐出师门的叛徒，左耳后也坠着这样的印记。

剧痛炸开时，有温热的血溅上眉梢。她最后听见的，是柳如烟贴在耳畔的轻笑："多谢师姐的玲珑心，助我炼成移魂蛊。"

……

沈昭是被肺腑间的灼痛惊醒的。

冰水灌入口鼻的刹那，前世记忆如银针入穴般刺进天灵。绣着缠枝莲的碧色裙裾在墨色湖水中绽开，腕间银镯磕在湖底青石上，发出空灵的叮响。

"姑娘！"岸上传来丫鬟青黛凄厉的哭喊，紫檀木食盒翻倒在雪地里，滚出几块沾了泥的芙蓉糕。

沈昭本能地曲起手指，指尖却触不到惯用的金针。冰层下的暗流突然缠住脚踝，将她拽向更深处的黑暗。混沌间，颈间玉锁突然泛起暖意，前世今生两股记忆如阴阳双鱼在识海中游弋。

"快来人啊！三姑娘又犯癔症了！"

纷沓的脚步声震碎冰面，沈昭猛然呛出一口水。隔着晃动的波光，她看见岸边立着个穿胭脂红织金袄的少女，鬓边金镶玉步摇在风雪中纹丝不动。

"三姐姐定是又瞧见莲花精了。"沈明薇绞着帕子叹气，腕间翡翠镯子却随着她俯身的动作滑落袖口，露出内侧暗褐色的血沁，"上回就说湖底住着穿绿衣裳的妖怪......"

沈昭被人拽上岸时，指尖正压在沈明薇绣鞋的缠枝纹上。蜀锦鞋面下，有细小的硬物硌着指腹——是半粒未化的盐津梅子。

记忆突然闪回刑场。柳如烟端着汤药喂她时，碗沿也沾着这样的腌梅。酸涩的毒汁滑过喉管，内力便如退潮般消散。

"五姑娘方才说要去折梅......"青黛突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结冰的青砖上，"是奴婢没拦住三姑娘！"

沈昭剧烈咳嗽着，喉间铁锈味与记忆中的血腥重叠。沈明薇绣鞋微动，将那粒梅子碾进雪泥，俯身时发间金簪却勾住她湿透的衣襟。

"哎呀，三姐姐的玉锁怎么裂了？"沈明薇冰凉的手指抚过她颈间，"这可是云夫人留下的......"

沈昭猛地攥住那只手腕。浸过冰水的指甲掐进对方脉门，恍惚间竟摸到熟悉的滞涩感——这是中过七日醉的脉象，当年柳如烟在师父茶中下的便是此毒。

"疼......"沈明薇眼眶瞬间蓄满泪，却在众人围上来时突然压低嗓音，"姐姐溺水的样子，真像那年云夫人躺在荷花池......"

沈昭瞳孔骤缩。破碎的记忆里闪过一角月白襦裙，青玉镯子磕在池边假山上，溅起的血珠落在她眉心。那时原主才六岁，而推她入水的女人腕间，正戴着沈明薇此刻的翡翠镯子。

"三姑娘怕是魇着了。"粗使婆子往她口中塞进苦腥的药丸，"五姑娘莫怪，疯病发作时都这样......"

沈昭任由她们摆布，舌尖却顶着药丸藏在齿间。当青黛用狐裘裹住她时，那粒药丸已滑入袖袋——是掺了离魂草的安神丹，久服会令人癫狂。

暮色漫过抄手游廊时，沈昭躺在暖阁的雕花榻上。青黛跪在熏笼边烘她的长发，炭火噼啪声里，忽然漏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姑娘今日...倒像醒着。"

沈昭闭目装作昏睡，心跳却漏了一拍。垂落的袖口处，银镯暗格弹出半寸寒光——那里本该藏着三根救命的金针。

窗外北风卷着碎雪扑在茜纱窗上，远处传来模糊的更鼓声。当青黛吹熄最后一盏烛火时，沈昭借着月光看见铜镜中的脸：与前世有七分相似，只是眉间多了一点朱砂痣，艳如凝血。

暗香浮动间，她摸到枕下藏着半本残破的《天枢要术》。泛黄的纸页上，有人用朱砂笔圈着"移魂"二字，墨迹晕染处依稀是朵血色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