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去东京那天,陈御枫的行李箱里被母亲塞满了晕车药和胃药,父亲则背着他常用的球杆包,脚步比他还急。
候机时,手机震个不停,马林发来十几条语音,背景音里夹杂着他小外甥的尖叫:“陈哥哥一定要拿金牌呀!”
飞机降落在东京时,恰逢阴雨。
陈御枫望着舷窗外灰蒙蒙的天,忽然想起初中那次区台球赛,他因为紧张连输三局,是父亲把他从球馆拽出来,买了支红豆冰棒:“输了就输了,下次打回来。”
此刻父亲正帮他整理衣领,指尖的薄茧蹭过他脖颈,和当年一模一样。
入住奥运村的第一晚,他失眠了。
母亲端来温牛奶,轻声说:“刘老师特意打了电话,说你十三岁那年把台球桌当书桌,趴在上面写作业都写得笔直。”
他摸着床头的球杆,杆身上的纹路被磨得光滑,那是无数个夜晚练球的印记。
开赛当天,看台上坐满了挥舞国旗的观众。
陈御枫上场时,忽然瞥见角落里举着“陈御枫加油”牌子的身影——是马林带着全家来了,小外甥举着望远镜,脸贴在玻璃上。
他深吸一口气,俯身开球的瞬间,耳边仿佛响起刘老师的声音:“心稳了,球才稳。”
四分之一决赛遇到劲敌,对方连续打出三个高分,场边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陈御枫擦杆的手顿了顿,视线落在母球上,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初中操场的单杠——当年他总在上面倒挂金钩,看阳光透过指缝洒在地上,算着抛物线能落在哪块红砖上。
此刻他像台精密的计算机,迅速算出角度、力度和旋转,每一杆都精准得如同丈量过。
“72度角,偏左两毫米。”解说员惊叹,“陈御枫这简直是人形计算机!”
关键的决胜局,对手最后一颗黑球卡在袋口,全场屏住呼吸。
陈御枫绕球桌走了半圈,忽然想起少年时藏在草丛里的台球杆,想起追着三轮车跑的两条街,想起刘老师笔记本里那句“站稳脚跟”,他俯身,出杆,黑球应声落袋。
夺冠的那一刻,他握紧球杆,看台下的父母相拥而泣,马林抱着小外甥跳起来,手机屏幕亮起,是班级群里99+的消息,刘老师发了张照片——当年那张泛黄的检查,被他镶在了相框里。
颁奖仪式上,国歌响起时,陈御枫望着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突然明白“人形计算机”的精准从何而来。
那是父亲冰棒的甜味,是母亲牛奶的温度,是刘老师笔记本的厚度,是所有藏在时光里的牵挂,在他心里刻下了最清晰的坐标。
离场时,他给马林发了条微信语音,怀里抱着一个金色的台球奖杯,脖子上挂着一枚金牌:“告诉小外甥,哥哥把金牌带回来了。”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他肩头,像极了初中校门口的那道金光,一直跟着他,从红砖教学楼,走到了世界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