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八年的初雪裹着梅香扑在雕花槛窗上,富察琅嬅望着铜镜中十九岁的容颜,金镶玉护甲在梳妆台上刮出细微的划痕。镜中少女眉眼如画,唯有眼底沉淀着三十七年人生的风霜——那是从乾隆十三年长春宫带回来的,永不消融的雪。
素练捧着鎏金手炉进来时,正看见嫡福晋对着菱花镜出神。鎏金鹤式香炉吐出的沉水香在空中凝成诡谲的云纹,她注意到主子月白色裙裾上突兀的茶渍,慌忙跪下请罪。
"去取那套湖蓝色织金缎旗装。"富察琅嬅的声线像浸在冰水里的玉珏,目光掠过侍女腕间的翡翠镯子。前世素练被白绫绞杀前,正是用这只镯子贿赂侍卫往冷宫送毒药,如今这汪春水般的翠色里,倒映着尚未沾染鲜血的指节。
游廊外的腊梅开得正好,金玉妍抱着手炉从月洞门闪过,石榴红裙摆扫过积雪。这位玉氏贡女此刻尚未戴上标志性的红珊瑚耳坠,发间一支素银簪子随着脚步轻颤,像潜伏在雪地里的狐尾。
弘历踏入正院时带进凛冽的寒气,青樱落后半步跟着,耳畔白玉兰随着呵出的白雾微微晃动。年轻的宝亲王不曾注意到,嫡福晋审视他身后人的目光,早已不是新妇特有的酸涩,而是淬过深宫寒火的冷刃。
"金格格屋里的药罐碎了?"富察琅嬅截住王钦的禀报,余光瞥见青樱绣鞋上沾着的药渣。前世金玉妍正是在这个雪天开始服用玉氏秘药,那掺着红花的坐胎药让她三年不孕,却成了后来构陷如懿戕害皇嗣的铁证。
素练捧着雪蛤膏穿过回廊,与端着残茶的莲心擦肩而过。褐色的茶汤里浮着几粒朱砂,那是高晞月惯用的安神方子——此刻的慧贵妃尚不知晓,这些药渣会在十年后变成她父亲高斌贪墨案的关键证物。
青樱告退时遗落的绣帕躺在雪地里,银线勾勒的半朵木兰花蕊处沾着奇异的花粉。富察琅嬅用护甲挑起丝帕,想起慎刑司里海兰招供的毒经:木兰配夹竹桃汁液,可制成令人疯癫的香露。此刻西厢房传来金玉妍娇俏的笑声,混着弘历赏赐的珐琅彩瓷瓶碎裂的脆响。
夜色降临时,王钦悄悄将包药渣塞给黄绮莹。这个后来被金玉妍收买的宫女,此刻还只是膳房负责煎药的小丫头。她没看见暗处素练阴冷的目光,更不知晓自己埋在后院的药渣,明日会变成嫡福晋彻查府邸的由头。
更鼓声里,富察琅嬅摩挲着乾隆后来赐给如懿的蓝田玉镯。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永琮冰凉的小手,想起孝贤皇后的谥号落在金册上的声音。菱花镜突然映出高晞月的身影,未来的慧贵妃捧着安神汤站在门外,发间珍珠流苏在风中瑟瑟发抖,像极了后来她在冷宫悬梁时的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