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日午后的阳光毒辣地照在皮肤上，灼得人生疼。

已经放假的校园因今日张榜放榜而热闹非常，原本空荡的校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人群围成一个半圆，议论声此起彼伏。

挤不进去的温宁扯了扯领口，只觉胸口有些发闷，说不上是热，还是心慌。

她向来不是个爱学习的孩子，从小在乡下长大，性子散漫惯了，回城之后也没改掉那些“臭毛病”。好在有一对开明有钱的父母，对她学业不上心早已见怪不怪，只求她有学可上，不惹事生非便好。

“温宁！”

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住了她。沈寂站在人群边缘朝她挥手。他是温宁搬回城后认识的第一个小孩，就住在她家对面。

和她不同，沈寂天资聪颖，从小便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小时候，温宁没少被父母拿来比较。

她并不喜欢沈寂。她觉得他除了成绩好一无是处，性格又软又闷，小时候动不动就爱哭，还爱告状，烦得很。

今日的沈寂穿了件简单的白T恤，领口随意敞开，露出清瘦的锁骨。阳光透过他额前的发丝，在脸上洒下几抹碎金，反射在那副无边框眼镜上，模糊了他那双总是藏着情绪的桃花眼。

温宁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终是朝他走了过去。小麦色的皮肤在一众女孩子中显得格外突兀，几缕不安分的头发随风乱跳，像野草般恣意。

“你报了哪所学校？”沈寂先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瞎填的。”温宁耸耸肩，“有书读就行呗。”

说着，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榜单。

“你呢？沈大学霸，这次也是全市第一吧？进附中妥妥的吧？”

沈寂听着她话里带刺的调侃，唇角微弯：“还没看，没什么好看的。”

“啧，这可是你沈寂头一次不关心成绩吧？”温宁扬眉，语气里带着点儿幸灾乐祸。

沈寂没解释，抬手朝榜单指了指，“要不一起看？”

温宁撇撇嘴，“行啊。”虽口上敷衍，脚步却很诚实地跟着他挤进人群。

榜单上的金色字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几乎晃了眼。温宁眯起眼睛，一行行缓慢地扫着名字。沈寂站在她身侧，目光随她指尖游移，余光却落在她脸上，神色微紧。

“找到了！”温宁突然一指榜末，语气中带了点庆幸又得意，“锦程高中！哎，还好，要不我爸非得打死我不可。”

沈寂这才将目光移至榜单，顺着她手指往上，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也是锦程。”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唇角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却出卖了他的在意。

　“你报了锦程？”温宁偏头看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一丝不解，更多的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在夏日燥热的阳光里悄然发酵。

沈寂点点头：“嗯。”

“可是……”温宁皱起眉头，“以你的成绩，想进附中不是轻而易举？”

沈寂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凝视着她。那眼神沉静得像一口古井，幽深、干净，却又捉摸不透，如同藏着无声的风暴。

温宁被他盯得发毛，避开视线，语气带上几分逃避：“算了，考哪儿是你的事，跟我也没关系。”

她说着转身，动作利落却显得有些仓促。

沈寂却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隔着薄薄一层衣料，他指尖的温度低得惊人，在滚烫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那一瞬的触感带着些许酥麻，仿佛电流划过皮肤，让温宁下意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停下脚步，猛地回头，带着几分不悦：“干嘛？”

沈寂没有松手，只是望着她，语气低沉、缓慢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刻意加重了音节：“温宁，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什么？”温宁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

“高中。”沈寂唇角轻轻勾起，眼底却是极深的情绪，“我们又是同一所学校了。”

温宁皱眉，瞪了他一眼，随即甩开他的手，转身快步离开，像是逃离什么难以应对的东西。

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阴魂不散，令人心慌。

“谁稀罕和你一个学校啊……晦气。”她嘴上这样说着，声音却压得极低。

身后忽然又传来沈寂的声音。

“温宁。”

她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高中三年，请多指教。”他说得极轻，语气里却多了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坚定，像是一场早已谋划好的告白，只待她一步踏入局中。

温宁背影一僵，随即更快地穿过喧闹人群，像是要把那句话甩在身后。

人潮中，沈寂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阳光里，微微一笑。

“以后，应该会更有意思吧。”他喃喃低语。

转过身，他重新看了一遍那张榜单，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游移，最终停留在自己的名字上。

“沈寂，锦程高中。”

他再次念了一遍，语气平稳，却隐隐透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