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绮瑶死死搂住怀中冰凉的躯体,指尖几乎掐入少女肩胛。跃入光门的瞬间,她恍惚听见云璇最后一世消散时的低语:“这次…怕是真的要食言了。”心脏骤然缩紧的剧痛中,连妖丹的震颤都变得麻木——直到足尖触到湿润的青苔,鼻尖掠过一缕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那是云璇的气息。
漫长岁月里刻入骨髓的气息。
“吱呀——”
朱门自启的声响惊得她踉跄后退,怀中少女的乌发扫过她颤抖的手腕。抬眸的刹那,申绮瑶呼吸凝滞——九重海棠簌簌如雪,树下白衣女子正将褪色红绸系上枝头。那截红绸边缘磨损的纹路,与她袖中珍藏的残片分毫不差。
“云……”
喉间哽住的血气冲得眼眶发烫。白衣女子转过身来,眉间霜花印流转着熟悉的湛蓝,唇角笑意却比往世任何一刻都温柔。申绮瑶踉跄着向前半步,怀中少女突然化作流光,如星子般融入那身影心口。
“阿瑶。”
这一声轻唤,让申绮瑶浑身颤抖如坠雷火。她猛地捂住嘴唇,指缝间漏出破碎的呜咽。那些剜心之痛、十世轮回的绝望追寻,此刻全化作指尖不敢触碰的幻梦——直到云璇冰凉的掌心贴上她脸颊,霜雪气息混着血腥味真实得令人心碎。
“别哭。”云璇用袖角拭去她眼尾血泪,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我说过,总要再找到你。”
申绮瑶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妖纹在肌肤相触处灼出金红烙印。她近乎疯狂地将人拽进怀里,鼻尖埋进对方染着梅香的发间,颤抖的唇反复碾过那截苍白脖颈,仿佛要借着体温确认这不是又一场镜花水月。云璇任她箍得骨骼作响,指尖却悄悄攀上她后背,在妖纹最密集处画了道安神咒。
“你怎么敢……”申绮瑶的哽咽混着撕咬般的吻落在她耳后,“怎么敢把魂魄撕成碎片……怎么敢让我以为……”未尽的话语被云璇以唇封缄,这个吻带着冰魄的寒意与往世记忆里的炽烈,唇齿间尝到的是血锈味与莲香的交织。
天际惊雷炸响的刹那,云璇忽然推开她。七十二根诛仙钉撕裂虚空,金芒映亮她眼底破碎的星光:“去正厅,斩婚书上的魂契!”
申绮瑶反手甩出红绸缠住她腰身,妖瞳赤红如焚:“又要丢下我?第十世了…你还要……”
“这次我们一起。”云璇扣住她五指,霜花纹与妖纹交叠处绽出并蒂莲虚影。两人撞破雕花窗的瞬间,申绮瑶忽然看清她白袍下蜿蜒的裂痕——那是魂魄强行聚合的证明,每一道裂纹都在吞噬所剩无几的灵光。
正厅墙上的婚书正在泣血。
申绮瑶握紧冰刃刺入"永镇天命"四字时,忽然听见云璇在背后轻笑:“记得第七世,你说要掀了天帝的凌霄殿当婚房?”
“这种时候还说浑话!”她咬牙将妖丹灵力灌入刃锋,眼泪却砸在云璇环抱她的手臂上。
金钉洞穿云璇心口的刹那,申绮瑶的嘶吼震碎了梁柱。怀中人化作光尘消散,唯有一缕缠上她腕间红绳——那是第七世云璇堕魔时,用断簪为她系上的同心结的记忆。
“都是…算计好的?”她跪在满地琉璃碎片中喃喃自语,掌心握着云璇最后一缕痴魄凝成的冰刃。往生灯焰中浮现的画面刺痛双眼:第九世寒玉床上,云璇生生剜出痴魄时,竟对着虚空轻笑:“这缕魂最烫,得藏好些…免得那狐狸嗅到味道。”
血龙扑来的瞬间,申绮瑶忽然低笑出声。
她抚过冰刃上跳动的霜花纹路,妖纹顺着指尖爬满脖颈:“你用十世魂魄作赌注,我就用这身妖血当下注的筹码——”撕裂胸膛取出妖丹的剧痛中,她竟觉得痛快。原来最痛的不是剜心,是看着爱人把魂魄碾碎成棋子的每一步。
“双生道种之血,重续并蒂魂……” 恶魄消散前的话语突然在耳畔回响。申绮瑶凝视着妖丹中流转的金红血雾,终于明悟——
所谓“双生道种”,原是鸿蒙并蒂莲分裂的宿命。云璇被植入“理种”化作无情道基石,而她被染上妖血的“情种”沦为劫火容器。唯有二者血脉交融,方能唤醒真正的并蒂莲魂,斩断天帝布下的因果链!
她将新生剑刃刺入天帝法相时,泪水混着血水坠入剑纹,“每次剜魂裂魄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云璇残留在剑魂中的叹息拂过灵台:“看见你第十世冲进诛仙阵时,最疼。”
当婚书在"痴妄剑"下焚毁时,申绮瑶忽然拽住即将消散的残魂。
她咬破舌尖,以血为墨在云璇眉心重绘霜花印:“别想再用这招金蝉脱壳…说好的,十世之后……”
未尽的话语被时空裂隙吞没。云璇残魂在彻底消散前,忽然贴近她染血的唇,落下个带着冰晶的吻:“去鸿蒙初开处…那里有我们真正的…重逢……”
混沌侵袭意识的瞬间,申绮瑶将剑刃刺入心口。
双生莲纹自交握的剑柄与妖丹蔓延,她在剧痛中笑得癫狂:“天帝老儿,且看这十世情劫——究竟是谁渡了谁!”
剑光劈开虚空时,往生镜的残片映出鸿蒙初开的真相——
并蒂莲生于混沌,一株泣露成“情”,一株凝霜为“理”。天帝忌惮双生之力,撕裂莲茎将其投入轮回。云璇每一世剜魂裂魄,实为将“理种”中的绝情蛊逼至灵台一隅,而申绮瑶历劫染血,则是为“情种”蓄足焚天之火。二者魂魄相融的刹那,才是真正的并蒂重生!
“原来你早知这是唯一的生路……”申绮瑶在意识涣散前轻笑,任由鸿蒙之力吞噬身躯,“那就赌上这痴妄,换一场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