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光阴如白驹过隙,鸿蒙清气涤荡过的山河早已换了人间。归墟莲海深处,并蒂双生的道种根系绵延万里,将情与理的辉光悄然渗入红尘脉络。
西山麓·私塾晨课
竹帘半卷的学堂内,晨光斜斜落在素宣纸上。戴帷帽的白衣女子提笔凝神,狼毫尖端流转金芒,朱砂墨迹如游龙走蛇,须臾间在黄符上凝出"克己"二字。稚童们屏息围拢,却见她指尖轻点符纸,篆文忽如活物般浮空而起,化作点点星辉没入每个孩童的眉心。
"心中有尺,恶念自消。"女子嗓音清冷如碎玉击冰,帷帽薄纱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颈间霜雪纹路。窗外窥探的县官踉跄后退——那图腾竟与史册所载的国师印记分毫不差!他慌忙攥紧袖中受贿的田契,却见符咒余烬随风飘至掌心,烫得他惊叫一声,再抬眼时学堂早已空无一人,唯余案头半盏冷茶袅袅生烟。
醉仙楼·暗夜诛邪
千里外的城池华灯初上,醉仙楼顶层的雕花阑干旁,红衣女子斜倚朱柱,指尖把玩着鎏金酒盏。丹蔻染就的指甲轻叩杯沿,楼下赌坊传来的骰子声忽地凝滞——七十二盏诛邪灯无风自动,灯芯窜出的赤金妖火如灵蛇游走,顺着地脉潜入暗室。
"喀嚓!"
铁链断裂声与恶霸的惨嚎同时炸响。申绮瑶足尖轻点飞檐,红绸翻卷间已飘然落至地牢。蜷缩在角落的童男童女怔怔抬头,只见那袭如火衣裙掠过之处,囚笼栅栏寸寸化作赤金莲瓣。
"啧,没有噬界藤的作祟,你们害人的花样也是愈发别致了?"她笑吟吟踩住赌坊老板的脊骨,裙摆扫过青砖时绽开莲印。凄厉求饶声未及出口,妖火已顺着罪孽因果焚尽恶徒魂魄。自此城中再无人敢贩卖人口,坊间却多出个传闻:若见赤衣女子当街抛洒金箔,便是恶贯满盈者命数将尽。
极北冰原·残藤末路
寒雾弥漫的冻土深处,最后一丝噬界藤残须正在冰层下蠕动。暗红根茎扎入万年玄冰,试图汲取地脉中残存的怨气,却被凌空劈下的霜华剑气冻作冰雕。
"第九百九十九处。"云璇收剑入鞘,眉间倦色如凝霜雪。她俯身抚过冰面上蜿蜒的裂痕,灵力探入时蓦地蹙眉:"东海的渔民说,上月又有孩童生出鳞片......"
"怕什么?"申绮瑶的红绸缠上她手腕,妖力如暖流淌入经脉,"两千年的毒瘤,岂是朝夕能清?"忽又暧昧地贴上耳际,吐息灼热如初遇那夜的业火,"再说......若真涤尽天下恶,你我岂不是要无聊至死?"
云璇侧身避开,眼底却漾开星子般的笑意。霜华剑尖轻点冻土,冰晶随剑气蔓延成文,竟是她们游历人间新创的第九百种心法——《破妄诀》。此法专克权欲熏心之徒,修炼者若起贪念,经脉便如遭冰锥刺骨。
归墟莲海·月夜对酌
又是一年月圆夜,归墟深处的莲蕊随潮汐舒展。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客栈烛火摇曳生姿:"且说那莲海每逢朔望,便有双仙显圣。赤衣者踏火播情种,白衣者凌霜传理法,诸位可知她们在等什么?"
柜台暗影里,红衣女子把玩着霜纹酒盏,丹蔻在琉璃杯沿印下暧昧红痕:"这老儿编得倒像那么回事。"她对面的白衣人搁下碎银,帷帽垂落的薄纱间漏出一缕发丝:"该走了,阿瑶。南海渔村又现活祭,巫祝正在海边筑坛。"
海浪卷走她们遗落的赤玉簪残片,月光下簪身秘纹忽明忽暗。渔家稚童赤脚追到滩涂,拾起时只见歪扭刻着两行新篆:
"焚天易,焚心难。
情理不绝,莲烬复燃。"
雪山之巅·并蒂生辉
昆仑巅的冰莲年复一年盛放,时而凝着霜雪剑气,时而跳动着赤金妖火。牧羊少年总说在花蕊深处听见女子私语,一个娇声抱怨"不如下世扮成教书先生",另一个清冷应答"先把上回赌输的红绸还来"。某日他大着胆子凑近窥看,却见双色莲瓣倏地合拢,花心滚落两颗莹润莲子,落地竟化作《克己录》与《诛邪典》——正是云璇与申绮瑶游历时随手写就的册子。
新生星辰·天道轮回
极光掠过苍穹的子夜,归墟莲海的星子悄然移位。某颗初诞的星辰上,年轻帝王颤抖着捧起从龙脉深处掘出的玉匣。匣中《克己录》无风自翻,朱砂批注的"民为贵"三字灼得他双目刺痛。而深宫地窖内,前朝暴君的刑具正在赤金妖火中扭曲熔化,火舌舔舐梁柱时隐隐凝成莲纹。
真正的天道,或许就藏在这永无止境的纠缠里。当最后一缕噬界藤的灰烬被海风吹散时,茶楼的说书人又拍响了惊堂木:"列位看官可知?那赤衣仙子最爱往贪官府邸种红莲,花开之时满院罪证自现;白衣仙师常往暴君枕边放冰刃,刀锋所指皆是民心所向......"
南海渔村·薪火再燃
血色祭坛在浪涛中摇晃,巫祝高举的青铜刀尚未落下,忽见天边赤金二色交缠如练。申绮瑶的红绸卷走童男童女,云璇的霜华剑气已冻住祭司咽喉。
"你们......究竟是仙是妖?"被救的老妪颤声发问。
红衣女子轻笑转身,妖纹在月下流转生辉:"是劫火,也是薪火。"
白衣人并指抹过村民额间,霜纹没入灵台的刹那,无数《破妄诀》心法在众人识海浮现。海浪拍岸声中,崭新的天道正在凡人血脉里悄然生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