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屋

你接的那个电话，是房东打来的，他觉得你晦气，就把铺子要回去了，让你赶紧收拾好东西离开。房东前脚催促完刚走，硕珉后脚就来，你以为是房东啰嗦个没完，就不耐烦地说“我不是说了明天会搬走吗？！”你都不兴抬头看一眼。

其实东西都还在筹备中，没有正式营业，甚至连招牌都没有，这里比你之前上班的店还要小。硕珉进来之后没出声，把一个牛皮纸袋放在台上，见你一直低头忙着整理东西，才开口问道，

“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知道来者是硕珉之后又继续做自己的事，他这么晚了才过来肯定有事，但你不问。

“老板现在能补衣服吗？”

“我还不是老板”你站了起来，说“补什么衣服？着急吗？”

硕珉看了看他带过来的纸袋子，你拿了过去，往里头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些破布。

“你是不是拿错了？”

“没有”

你把袋子里的“破布”倒了出来，是两件被故意剪碎的衬衫，之前你做给硕珉的。不明白他什么用意，是在挖苦你还是……

“什么意思？”

“能补吗？”

“破成这样已经没有必要补了，你买新的就好”你看着眼前一堆垃圾，说了实话。

“那能给我做新的吗？像我们刚见面的时候”

“现在是家庭作坊，没有这么好的布料，我也不会再给你做了，你买新的要比我做的好多了”

你这番话是双关，暗喻你们之间的感情就像这堆破布一样，烂得无法修补，也没有必要补，直接换新，日子会更好过。

台上放着两个空的外卖盒子，还没扔。

“你应该不要了吧？等下帮你一起丢掉”

“不知道最近我有没有长胖，帮我再量一次尺寸吧，我不想给别人量”(强颜欢笑)

结婚到现在虽然还不到一年，但你没见他有什么变化，那么自律的人哪里需要重新量，无非是想要一些肢体接触，尽管你们在闹离婚(是你在闹)

“你用之前的尺码就可以”

你这么说是没用的，硕珉已经把外套脱下，丢到旁边的椅子上，退后了两步，要让你量，怕你又拒绝，就说“总不能没有尺子吧？”

软尺在桌上，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像硕珉这样的客人，难缠的很，你犹豫了片刻，还是如了他的愿，但只是很潦草地量了。

“你知道香蕉的韧皮束吗？就是香蕉里面的白丝，用来传输养分的，帮助香蕉生长最终结果，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硕珉突然说这些，你听不懂，就当他是在碎碎念。

“你这样随便量的话，新衣服是做不好的”原来他是把软尺比喻成韧皮束，要好好量(传输养分)才能做出合身的衣服(结出果实)

明知道他难缠，就应该好好量。第二次腰围的数值比之前的少了好几厘米，看来这阵子他也没有好好吃饭，阿金总是给你发消息说大哥吃不下饭什么的，还以为是苦肉计。

“有变化吗？”硕珉问。

你摇了摇头，说道“小少爷天天都吃好喝好，就算有变化，也得是往上涨啊”

路过的蚂蚁都听得出来你在阴阳怪气，这阵子发生了太多事，你的眼睛熬得红红的，即便化妆了也掩盖不了的疲惫，脸瘦得只有巴掌大。硕珉瘦了一圈又怎样，你就是要撒谎，就是要让硕珉觉得你不在乎，一切都淡淡的。

接着，你帮他量胸围，又提到了离婚，之前发地址的时候说了，想好了再来找你，现在你还在坚持要离婚，甚至不愿意抬头看看硕珉。

“既然你来了，什么时候要签字？”

“一定要离吗？”

“嗯，尽快”

“为什么？”

“我想要自由，想要钱，你可以给我吗？”

“不离婚也可以给你啊”

“我的父母死了，哥哥做牢了，现在租一个小店铺也要被房东赶，嫌我晦气……”

“道兼的事我会想办法，我请律师……”

“不用！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算他被判无罪，我妈妈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你听我说……”

“……我没有亲人了”你打断了硕珉的话。

“我不是你的亲人吗？”

“你不是！能不能放我走？”

你终于舍得抬起头看硕珉了，强忍泪水只会把眼睛憋得更红，看起来更可怜了。你知道硕珉会分一半的财产给你(多少给点就行)，但眼里只有钱的物质女，不是更招人厌恶吗？

“就这么想要走？”

“嗯”

硕珉皱了皱眉，他实在无法理解你执着于离婚这件事，无论是为了什么。

“那你有没有爱过我呢？”硕珉把你拉近了问，你手中的软尺都吓掉了。这种问题一般都是女问男，可现在却是硕珉向你发问，你的眼神躲闪，不知道说什么，明明很简单的问题。

“有这么难吗？说你没爱过也可以…”硕珉的眼睛湿漉漉的，他守护了这么久的人好像真的留不住了。你还是没有回答，可硕珉就不松手，把你的手腕抓疼了也不松，你只需要回答“有”或者“没有”就可以了，真的一点也不难。

硕珉和你的处境怎么会一样？硕珉最起码从小到大衣食无忧，还在国外待了十几年，可是你呢？你当然知道这样做对他来说很残忍，但你实在接受不了再这样继续下去。

“我是被你骗了(才会爱上你)”

你贴近硕珉，吻了他。硕珉没想过你会这么做，就把手给松开了，双手捧着你的脸，热情地回应你。这种藏在巷子里的老破小，桌椅都是冰冷的木疙瘩，猛然磕到碰到的话会很痛的，可现在顾不了这么多，这是离婚前的最后一次，你慌乱之下摸到了遥控器，速速把卷帘门关了。

刚才硕珉丢外套的那个椅子就是你们的道具。你岔开腿跨坐在硕珉的大腿上，什么都还没有脱，现在换你用双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你的手腕因为他刚才使劲，到现在还红着。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如果这样你能放我走的话…”你又吻了硕珉，吻他的唇，他的脸颊痣，他的喉结……

好“笨”的女人，用讨好的方式换取自由。男人只会谎话连篇，男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你时常这样警醒自己，可还是步入了婚姻。硕珉从来没有对你不好，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现在是你执意离婚，那就要付出“代价”，你自认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