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的手指轻轻抚过天道碑上新裂的纹路,指尖龙鳞悄无声息地渗出金血。三百年来,他习惯了用这种方式丈量时辰——每当掌心龙鳞落满四十九片,忘川尽头那株垂丝昙便会多生一片花瓣。
“陛下,戌水星官来报,西海龙脉又断了两处。”邝露捧着星晷跪在玉阶下,鎏金灯映得她鬓边霜色更浓。这三百年间,她亲眼看着天帝将半副仙骨炼作补天胶,却依旧填不满六界因果网千疮百孔的裂隙。
玄色广袖拂过星图,润玉忽然停住身形。石案上的冰裂纹瓷瓶正诡异地渗出露水——瓶中枯枝竟生出了鹅黄花苞。他腕间的天道链发出裂帛之声,惊得邝露猛然抬头:“莫非是……”
“退至天门。”润玉挥袖闭了殿门,三千青丝无风自动。琉璃盏映出他眼底翻涌的赤金,那是逆鳞将碎的征兆。
子时的月光如冰刃般剖开忘川,润玉立在寒潭中央,看掌心龙血蜿蜒渗入花茎。三百年前锦觅消散时,他剜下心头逆鳞裹住最后一缕精魄,未料到这禁忌之术孕出的竟是双生昙。
“你倒是像她。”他对着左侧那株轻颤的花苞低语,右手指甲已深深掐进龙角旧伤。当月光凝成实质的银丝缠住花萼时,整个忘川突然响起凤首箜篌的残音。
花苞炸裂的刹那,润玉嗅到了霜花烙的气息。少女赤足踏着虚空走来,发间垂落的银丝昙忽地缠紧她脖颈,却在触及肌肤时化作水雾。她歪头盯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指,突然伸手抓向润玉腰间玉珏——那里嵌着半枚霜花琉璃。
“放肆!”润玉挥袖震开三丈,后背重重撞上因果碑。少女指尖残留的灼痛令他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凤凰火的气息。
阿昙是在剧痛中看清眼前人的。黑袍神君袖口的应龙纹刺得她灵台剧震,喉间翻涌着铁锈味。本能快过神识,她突然咬住那人渗血的手腕,却在龙血入喉时惊觉天地倒悬。
忘川水化作万千铜镜,映出无数个时空的残影:有黑袍帝王剜鳞补天的,有霜衣少女吞刃化雪的,更多是纠缠的龙尾与破碎的霜花。她额间图腾灼如烙铁,恍惚听得有人轻叹:“这次竟提早了七十年……”
当邝露破开结界闯入时,只见天帝半跪在星河边,怀中少女发间银昙尽染赤金。更漏中的辰砂正逆流而上,而润玉残缺的龙尾上,三片本命鳞已化作齑粉。
阿昙在龙血香中睁开眼时,正对上少年润玉破碎的龙角。十五岁的夜神蜷缩在太湖底,青鳞被生生剜去大半,血色染红了整片水草。她本能地掐诀凝冰,却见自己半透明的手穿过了施暴者的利刃。
“不要!”惊叫声中,阿昙的灵体突然实体化,冰刃撞上她心口发出金石之音。暴徒在惊愕中化作黑雾消散,而她心口霜花烙正吞噬着龙血残痕。少年润玉突然剧烈颤抖——他额间本该碎裂的龙珠,此刻竟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