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1

雾都的秋天，天空低垂如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

陆明轩伫立在精神病院长长的走廊上，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柔软的 地方，带来一阵阵刺痛。消毒水那冰冷而锐利的气味肆意钻进鼻腔，瞬间唤醒了深埋于记忆深处的某个雨夜。

那晚，铁锈味混杂着雨水的寒凉扑面而来，也正是在那个夜晚，他第一次与顾承泽四目相对，命运自此交织缠绕。

“陆先生，您哥哥醒了。”

护士的声音如同一阵轻风拂过，温柔地将陆明轩的思绪从混沌中唤醒。他慢慢抬起头，目光穿过病房的玻璃窗，定格在那道身影上——那是他朝思暮想却又害怕面对的人。

床上的身躯微微蜷缩着，像极了一只受伤后试图保护自己的野兽。曾经意气风发的面容如今显得苍白而憔悴，一双眼睛半阖半开，其中的黯淡犹如被尘世磨平了棱角的宝石，不再闪耀。

然而，就在陆明轩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彻底改变的陌生人时，那双瞳孔深处突然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讯息：三长两短的眨眼频率，是他与哥哥之间仅存的秘密语言，也是他们童年时期约定好的求救信号。

这熟悉的节奏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大门。那些久违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夏日午后的小树林、雨天里共用的一把伞，还有无数次深夜中的悄悄话……

一切恍如昨日，却又隔着漫长的岁月之河，让人倍感酸楚。这一刻，时间似乎停滞了，又或者倒退回了某个未曾遗忘的起点。陆明轩的手指轻轻攥紧，掌心渗出一层薄汗。

他明白，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决定两兄弟的命运走向。

“承泽哥，我求你……”

陆明轩猛然转身，用尽全力颤抖着攥住身后男人西装的下摆，嗓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哽咽，“放了我哥哥吧，他……他已经被疯病折磨了整整十年了啊。”

顾承泽低下头，目光透过金丝眼镜牢牢锁住陆明轩，那瞳孔深处泛起一抹幽冷的蓝。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陆明轩眼下那一片青紫，指腹掠过那些因长期注射镇静剂而留下的细小针孔，声音低沉而危险地响起：“明轩，你知道我最厌恶的是什么。”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陡然用力，狠狠掐住陆明轩的下巴，迫使他直视病房的方向。

语气冰冷如霜，字字刺骨：“喜欢说谎的人……都该被关进笼子里，永远别想逃出来。”

陆明轩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缓缓闭上双眼。三年前的那个画面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画廊灯火辉煌，宾客如云，而顾承泽站在人群之中，目光如炬，直直望向那幅《笼中鸟》。

画中的少年被冰冷的铁链紧紧束缚，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倔强与哀伤，那分明是年少时顾承泽的模样。

当时的他尚且天真，以为这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美好相遇，却不曾料到，这份命运的羁绊竟藏着如此沉重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