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燃在证明与易宁有特殊的亲缘关系后，跟在救护车上。救护车的蓝光在雨幕中忽明忽灭，易宁躺在担架上，双手双脚被束缚带捆住，眼神狰狞地盯着身边人。
陈燃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腕——防止她再添新伤——直到急诊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护士用橡胶手套隔开了他们相连的体温。
"患者需要镇静剂。"主治医师掀开她校服袖口，陈燃别过头，盯着墙上电子钟的红色数字跳到03:47。
这个时间总会让他想起阁楼漏雨的深夜，6岁的易宁被铁链锁在密闭的小屋里，他撬开屋锁——密不透风的屋子压的人喘不过气，推开门时，墙边的黑影突然动了一下，他走近发现——女孩的腕骨深深凹陷，腰腹被铁链勒出了血痕。阳光刺在女孩惨白的小脸上时，她痛苦地抬了下眼皮，被锁链困住的身体吃力地在地上挪动，似是想要抓住来人的衣角。
那是陈燃第一次见到易宁，也就是这一面，让这个连自己都无法救赎的少年想要带女孩逃离这里。陈燃不清楚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变故，明明离开时她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可再见时，她似乎完全不记得他了。
他天真的以为儿时的伤害在经历漫长的时间后，会被慢慢抚平，但他错了，那怎么能是时间能弥补的？更何况，他自己也是如此。
高跟鞋敲击瓷砖的声音由远及近，陈婉挎着铂金包的身影在玻璃上投下扭曲的倒影。"转院手续办好了。"她将缴费单折成纸鹤扔进垃圾桶，"你易叔叔说下个月要搬去a市......”
"她吃过镇定剂会梦游，在不熟悉的地方病情会加重。"陈燃突然打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红绳褪色的线头，初三那年暴雨夜，她光着脚跑进后山芦苇荡，脚底扎满碎玻璃。陈婉涂着裸色甲油的手顿在门把上，鳄鱼皮纹路在冷光下泛着青灰。
凌晨的隔离病房浸在消毒水的气味里，易宁在药物作用下浮沉着。月光穿过百叶窗，在地上烙出监狱铁栏似的阴影。她盯着那道银痕，恍惚想起6岁生日那天，陈燃翻进禁闭室的气窗，往她怀里塞了袋烤栗子。油纸包上还沾着后山泥土，他说是埋在火堆灰烬里煨熟的。
痛苦的回忆里无时无刻都有陈燃的出现，他是自己的救赎，却也是那段回忆里不可或缺的存在，她不愿看见他，更不愿想起他。可老天偏要跟他对着干，再次让陈燃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
通风口突然传来窸窣响动，一株蒲公英乘着夜风落在枕边。细茎上缠着的褪色红绳打了死结，是她当年系在他单车把手上的那条。
易宁用舌尖顶住上颚，血腥味压住了喉头的哽咽——这是他们儿时的暗号，每当易宁被关禁闭，陈燃就偷偷爬上阁楼，往门缝里塞绑着红绳的狗尾巴草。
"东侧消防梯的监控上周坏了。"沙哑的声音挤进门缝，陈燃的影子被应急灯拉得细长，"还记得老宅后院的枇杷树吗？我找到当年埋的铁盒了。”
束缚带猛地勒紧腕骨，易宁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七岁那年他们偷埋的铁盒里，装着陈燃省下半年的早餐钱买的银镯子——那是给从未谋面的妈妈准备的礼物。暴雨砸在玻璃窗上，她突然看清纸飞机机翼上用钢笔画的地图，曲折线条指向城郊废弃的疗养院，那是母亲最后抛弃她的地方。
巡房护士的脚步声逼近时，易宁将棉花糖含进嘴里。甜味黏在喉头的瞬间，她想起陈燃离开那天，玻璃窗映出他衣服袖口的银镯——本该躺在铁盒里的礼物，正死死卡在他腕骨凸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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