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被冻结在巷口那浑浊的光影切割线前。鹿露紧贴着粗糙冰冷的墙壁,肩胛骨撞伤的位置传来一阵阵钝痛,背上丁程鑫死沉冰冷的重量和她自己剧烈鼓噪的心跳,在极致的寂静中形成令人窒息的协奏。巷外街边,伪装成快递员的杀手依旧垂首看着手机屏幕,姿态放松随意得令人心寒。他袖口内,那道致命的金属冷光,仿佛随时会随着他下一个最细微的动作而再次亮起!
鹿露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浅,目光死死钉在巷口。她知道那平静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口!怎么办?冲出去?背着这个沉重的十字架,她能快过那鬼魅般的暗器?退回巷子深处?那里等待着她的,或许只有更深的绝望或者那辆面包车垂下的黑洞洞枪口!冷汗顺着额角滑进眼角,刺得她一阵酸涩模糊。
她的感官在此刻被恐惧和守护的执念拉伸得异常敏锐。除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背上丁程鑫那微弱到几乎停滞的呼吸,还有一种新的“声音”,开始透过她紧贴着的墙壁和后背上那片暗紫色伤痕印记……微弱地震荡!
那是丁程鑫体内传来的异动!
他后背那片暗紫色的伤痕,其边缘处的皮肤不再仅仅是凹陷紧绷,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甚至有些恶心的质感——像无数极其微小的气泡,在被加热到临界点的、粘稠的胶状物内部,不断地膨胀、破裂!每一次气泡无声的胀破,鹿露后背紧贴着他肌肤的地方,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极其细微却冰寒彻骨的震动波纹。这震动微弱,却带着一种源自深渊的污秽频率,像是在他身体深处唤醒了一窝沉寂亿万年的微小毒虫。
啪…啵…啪……
细微的声音只有她能通过紧密接触感知到。每一次气泡破裂的微震,都带来一种刺穿骨髓的寒意和难以言喻的恶心感。鹿露强忍着生理性的反胃,一种比外部威胁更深沉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咽喉!丁程鑫内部,在那死寂的躯壳之下,那被枯骸圣棺强行投影烙印的猩红光脉残痕,在失去外部滋养和宿主精神抵抗后……正进入一种缓慢、但绝对致命的自我崩解式坍缩!
这种坍缩并非能量的消失,更像是……失控的沉淀,污染的引爆前奏!那些构成猩红光脉本体的、源于猩红天灾最后残骸和枯骸圣棺吞噬法则融合的污浊“神性淤泥”,正在丁程鑫那失去庇护的血肉躯壳内自行凝结、腐败、质变!
鹿露感觉后背那片区域的温度正以诡异的方式发生变化。不再寒冷如冰,而是忽冷忽热,冷的时候如同深渊寒冰紧贴脊椎,热时又仿佛皮下埋了一小块即将熄灭却毒辣的灰烬炭火!每一次温度波动的切换,都伴随着那片区域下骨骼和肌肉难以察觉的、病态般的微弱痉挛——丁程鑫残存的最后一点神经反射,对这种缓慢的内部污染腐烂做出的微弱挣扎!
“呃……”她听到自己牙关几乎咬碎发出的压抑声响。
就在鹿露被内部这无声而恐怖的腐蚀侵蚀耗尽全力之际——
呲!
又是一声细微到极致,却精准刺入耳膜的破空锐响!来自巷口!
鹿露的肌肉在极限疲惫和高度紧张下,再次爆发出超越常理的闪避本能!几乎是上次的回放,她身体猛地再次撞向冰冷的墙壁!背上丁程鑫的重量拖拽着她,动作笨拙而迟缓。但这一次,那道撕裂空气的暗影,目标却并非她!
一道极细的、闪烁着浑浊暗红金属光泽的短针,如同黑暗中吐信的毒蛇,带着不祥的微光,精准无比地越过巷口的光影分割线,射入巷内,目标……赫然是半倚在废弃纸箱堆和垃圾桶之间、仍处于昏迷状态的顾燃的额头!
嗡——!
就在毒针即将刺破顾燃眉心的瞬间,一股无形却粘稠凝固的力场毫无征兆地自那辆蛰伏于巷子更深暗处的旧面包车内扩散出来!力场如同深海凝固的沥青,让那闪电般的毒针瞬间如同陷入泥潭!针尖距离顾燃眉心寸许之遥,悬停半空,针尾高频震颤带起的微鸣声都被那无形的滞涩力场扭曲、削弱!
几乎是同时,巷子另一侧,那辆面包车面向巷口的右侧滑门缝隙猛地撑开寸许!那支之前曾指向“快递员”胸口的、造型诡异的注射枪口再次闪电般探出!这一次,枪口没有瞄准巷口的杀手,而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无声无息地指向悬浮在顾燃额前的那根暗红毒针!
嗤啦!
一道微弱的、呈现出不稳定铅灰色的扭曲能量束,从注射枪口无声射出!那束能流在空中飞行的轨迹如同高温灼烧空气留下的热浪涟漪,无声却饱含毁灭意志!它的目标并非要击落毒针,而是狠狠撞上了毒针后方,那片被面包车本身弥漫的凝滞力场所笼罩的空间!
嗡——
铅灰色能量束与凝滞力场的撞击点爆开一片肉眼可见的空气褶皱!如同滚烫的烙铁浸入冷水!巨大的能量冲击并未在物理空间引起任何爆鸣,所有威力都被那诡异的凝滞力场所吸收、转化!但撞击点的空间结构发生了瞬间的扭曲、塌陷!如同一面无形却坚韧的水镜被轰出一个漩涡般的孔洞!
悬停在顾燃额前,正奋力抵抗凝滞力的暗红毒针,在这空间塌陷形成的刹那孔洞中失去了所有支撑点!
嗖!它被瞬间爆发的空间扭力狠狠甩离了原本轨迹!如同被强力磁铁吸附的铁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斜斜射出,“叮”的一声脆响,竟深深没入了鹿露身旁不足半米的、粗糙砖墙之内!
针尾剧烈震颤!暗红色的针体表面,那些如同活物呼吸般明灭的暗光骤然暴涨!针体附近的砖石表面,瞬间浮现出一圈极其细微、如同干涸血垢凝结般的暗红锈斑!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晕染开,那并非物理腐蚀,更像是一种诅咒般的污染能量的附着!
距离太近了!鹿露甚至能闻到毒针钉入墙体时,针体表面蒸腾出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陈年铁锈和腐败内脏混合般的腥甜气息!她心脏几乎跳出喉咙!背上的丁程鑫……
没有反应。
那本该被任何强大能量波动激发的伤痕烙印,此刻依旧安静地蛰伏着,内里腐败沸腾的气泡似乎对那咫尺之遥的“神性毒素”毫无感应。它的“饥饿”仿佛被导向了内部,陷入了更彻底的、自我吞噬的沉疴。
但巷口,那伪装成快递员的杀手,原本平静的姿态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异常!在那根他射出的毒针被面包车能量轰偏、且针体表面暗红异芒失控般亮起的瞬间,他全身的肌肉猛地一僵!如同某种精心布置的陷阱被意外触动!他猛地抬头,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瞬间爆发出两点极度惊愕、怨毒、夹杂着不可置信的寒光,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眼镜王蛇!目光第一次没有锁定鹿露和丁程鑫,而是隔着巷子的昏暗空间,带着滔天的怒火,精准地刺向巷子深处面包车滑门开启的那道缝隙!
面包车内。
“……‘腐疫’标记失效……‘门蛭’沉眠……”冰冷平滑的电子合成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目标‘锚点’污染深度加深……‘沉棺’特性加剧……回收难度系数大幅提升……”
一个穿着深灰色城市作战服、脸上覆盖着金属呼吸面罩的身影靠在后排阴暗处,他的眼睛透过面罩上的光学夜视镜片,正一瞬不瞬地通过半开的滑门缝隙,死死盯着巷口对面那个散发着阴冷怒火的快递员身影。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无声地轻轻敲击,如同在计算着什么。听到电子音汇报,他的指骨关节敲击的动作顿了顿。
“污染加深……”一个沉稳的男性声音透过呼吸面罩的传音孔响起,音调不高,却带着刀锋般的穿透力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隐忧,“‘沉棺’特性反而在压制猩红烙印的活性?是因为刚才那次外部的攻击引发了印记的反噬加速内化?”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车内的电子分析系统。“深空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鬣狗……差点毁了我们最后一张底牌!”声音里的冰寒怒气骤然加重,但随即又被他强制压下,“‘守饵人’状态?”
电子音几乎没有延迟:“确认目标雌性体征……生命活性急剧衰减……持续物理性接触……能量交互场强……微弱但稳定……情绪波动峰值……极高……锚定核心作用……核心维持率89.8%……持续下滑……预测极限阈值……”
冰冷的数字念诵着更冰冷的现实。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幽光,像是看到了某种令人惋惜又不得不利用的残烛微火。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衡量代价:
“……她还能撑住一次转移……在她彻底烧毁前,想办法……把‘锚点’从他身上……割下来。通知‘巢臼’,让他们那边准备好‘剥离’程序……还有,优先清扫掉门口的鬣狗……动静……要绝对的‘干净’。”他顿了顿,视线再次扫过巷口那个身影,补充了一句,声音更冷,“深空这次……很急。这个‘信使’,可能带了‘钥匙’出来。”
这句话在冰冷的车内回荡,如同某种宣判。他重新靠回椅背的阴影里,无声地对坐在副驾驶位置、一直沉默如影子般的手下,做了个极其隐蔽的攻击手势。
车厢内空气骤然凝固。除了角落传来的极轻微的仪器运转噪音,只剩下男人最后那句带着冰冷警告意味的感叹,余音袅袅:
“外面的那帮鬣狗,闻到真正的血腥味了……她在发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