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痕显形

暴雨把霓虹灯浇成流动的彩釉，姜浥尘抱着琴盒在屋檐下躲雨。长靴踩碎水洼里的月光，眼镜片蒙着雾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十年未闻却刻进骨髓的声音："小尘老师？"

转身时琴盒撞上对方胸口，金属搭扣弹开。于渭青湿透的白衬衫下，锁骨处金叶吊坠泛着幽光，而更刺眼的是——被雨水浸透的衣料下，暗红色月牙胎记正逐渐显现。

"你的..."姜浥尘指尖发颤，琴盒里电吉他砸在地上发出刺耳嗡鸣。于渭青伸手来扶，袖口卷起处，半轮日曜胎记在雨水中清晰浮现。

便利店荧光灯管滋滋作响。于渭青握着热可可，水珠从发梢滴进姜浥尘的琴盒："当年你塞给我的玻璃瓶，藤蔓缠得太紧，我至今没拆开。"他脖颈金叶吊坠随吞咽起伏，"倒是你，还戴着这副装饰眼镜？"

姜浥尘扶了扶金丝镜框，长靴里的脚趾微微蜷缩。雨水正顺着于渭青的作战外套流进他靴筒，像十年前那个台风天，少年把他堵在琴房，说电竞战队要搬去北方基地时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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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姜浥尘躲在器材室调吉他，帆布鞋突然被球鞋抵住。"书呆子还会这个？"于渭青扯他耳机，金叶吊坠扫过琴弦。日光透过天窗，照见少年后颈半轮红痕。

暴雨骤降的黄昏，姜浥尘把玻璃瓶塞进对方淋湿的背包。藤蔓状银丝缠绕瓶身，里面是用五种语言写就的乐谱——那是他拆解了所有心跳频率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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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渭青指腹摩挲着便利店纸杯边缘，水汽在杯口蒸腾出迷蒙的经纬线。姜浥尘的琴盒横亘在两人之间，像一道被雨水泡发的旧伤疤。玻璃门外暴雨如注，霓虹灯牌在积水里晕染成血色琥珀。

"要不要看看你的玻璃瓶？"于渭青突然说。

姜浥尘的长靴卡在椅脚横杠上，皮质绑带勒出细微裂痕。他记得十五岁那年的化学实验室，自己是如何将硝酸银溶液滴在藤蔓状铜丝上。那些在月光下疯长的金属锈斑，像极了此刻于渭青锁骨处随呼吸起伏的金叶脉络。

**2013年·深秋**

实验教室的排气扇咔哒作响。姜浥尘攥着喷灯灼烧玻璃管，镜片被火光镀成鎏金色。风从没关严的窗户钻进来，掀开他后颈处的创可贴——前日帮于渭青代打游戏被教导主任抓到时，对方咬在他胎记上的齿痕还在渗血。

"书呆子还会吹玻璃？"于渭青倒挂在单杠上，金叶吊坠垂下来扫过他膝盖。姜浥尘手一抖，刚成型的瓶口顿时扭曲成奇异弧度。

暗红色液体在烧杯里沸腾。于渭青突然翻身落地，作战靴碾碎满地银杏叶："这不是我爸酒柜里的勃艮第？"他沾着酒液的指尖按在姜浥尘胎记上，金属钠在酒精里爆开幽蓝火焰。

后来姜浥尘总想，或许命运早在那时就显露出锈蚀的纹路。当于渭青用沾染红酒的铜丝缠绕玻璃瓶，当月光将他们的影子钉在化学元素周期表上，那些在金属表面疯狂滋生的靛蓝色结晶，像极了二十岁重逢雨夜里，彼此胎记在暴雨中苏醒的模样。

**（下）**

古董店的青铜铃铛惊飞雨燕。姜浥尘看着于渭青举起那个藤蔓玻璃瓶，十年光阴在金属氧化层上织就蛛网。老板的放大镜停在于渭青金叶吊坠的叶脉编号处，镜面反光割裂了橱窗里的《海上钢琴师》海报。

"这是家父的遗作。"老板忽然说。

暴雨拍打着1943年产的老式挂钟，姜浥尘听见自己靴跟敲击木地板的回音。于渭青脖颈处的胎记开始发烫，像是感应到玻璃瓶内逐渐显形的字迹——那封用五国语言写就的信件，此刻正在红酒残渍里析出青铜色的"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