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蝉鸣泡在玻璃汽水瓶里,姜浥尘蹲在弄堂口数蚂蚁时,于渭青正骑着儿童三轮车碾碎满地阳光。七岁的姜浥尘戴着矫正视力的金丝眼镜,镜腿缠着医用胶布,白衬衫口袋里揣着半块融化的水果糖。
车轮吱呀停在他面前。
"喂,四眼仔。"于渭青跳下车,迷彩背心沾着冰棍渍,脖子上的金叶子被汗浸得发亮,"要不要看会发光的蚂蚁洞?"
姜浥尘的镜片反着光,视线却黏在对方膝盖——那里结着新鲜的痂,边缘泛着奇异的青金色。于渭青突然扯开他的衬衫后领,薄荷味的气息喷在颈后:"你也有月亮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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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式家属院的蓄水池爬满爬山虎。于渭青从裤兜掏出个生锈的饼干盒,里面躺着二十三个玻璃弹珠,每个都裹着不同颜色的糖纸。"这是彩虹军队,"他煞有介事地摆弄弹珠,"正在攻打巧克力城堡。"
姜浥尘的指尖刚触到碧绿弹珠,整盒玻璃球突然发出蜂鸣。于渭青腕间的卡通手表迸出蓝光,池水倒映出他们交叠的胎记——暗红色的月牙与日轮正在皮下游动。
"我爸说这是外星人GPS。"于渭青突然咬破食指,将血珠抹在姜浥尘胎记上。爬山虎叶片无风自动,那些陈年的藤蔓缝隙里,竟渗出1993年的葡萄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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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堆满淘汰的医疗器材。姜浥尘偷来的葡萄糖注射液在试管里沸腾,于渭青拆了四驱车马达改装的搅拌器正冒青烟。当第七滴蓝墨水坠入溶液,整排玻璃器皿突然共振出《致爱丽丝》的旋律。
"要成了!"于渭青的虎牙咬开柠檬硬糖,糖纸折成的飞船载着酒精棉球升空。姜浥尘的镜片蒙着水雾,看那人将混合液涂在彼此胎记上——暗红色纹路突然活过来,在夕阳里游成首尾相接的阴阳鱼。
楼下的爆米花声惊散了魔法。于渭青慌乱中打翻烧杯,药液在旧X光片上蚀刻出藤蔓状纹路。二十年后姜浥尘在父亲遗物里找到这张胶片时,才明白那正是他们未来信瓶上缠绕的金属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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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在晾衣绳上酿出彩虹。于渭青踩着板凳偷剪外婆的绣线,姜浥尘在作业本背面画满奇怪的电路图。当晾衣杆坠落砸碎第十三个玻璃弹珠,某种跨越时空的频率惊醒了阁楼里的老挂钟——永远停在三点十五分的指针突然狂转,在墙皮剥落处显露出1999年的夏至刻度。
"送你。"于渭青突然扯断金叶吊坠,将带着体温的链子塞进他掌心。姜浥尘摸着发烫的金属片,上面细密的划痕突然开始游动——那是二十年后的自己用吉他拨片刻下的德文诗。
雷声碾过弄堂青瓦。于渭青顶着湿透的背心推车冲进雨幕,车斗里躺着用输液管编成的粗糙项链。姜浥尘的矫正眼镜滑到鼻尖,透过模糊的镜片,看见对方膝盖的伤疤正在雨中泛出青铜色,像极了未来那些在月光下苏醒的锈色经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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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的电竞馆里,于渭青突然按住胸口金叶吊坠。正在调试吉他的姜浥尘颈后一烫,听见童年的玻璃弹珠正在记忆深处重新嗡鸣。他们谁也没说破,那个潮湿的夏天始终藏在每颗柠檬糖的锡纸里,每当齿尖咬破糖衣,就有1999年的阳光从裂缝溢出来。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