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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厕所的门被她反手锁死,锈迹斑斑的插销发出“咔哒”轻响,暂时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冷水“哗”地泼在脸上,混着干涸的血渍蜿蜒流下,在洗手池的瓷面上晕开浅红的纹路。
江软抬头看向镜子,指尖下意识抚上脸颊——
那些红纹比之前才更显眼了,像蛛网般从眼角蔓延至下颌,泛着淡淡的绯色光泽,甚至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搏动。
这是体内那股能量透支后的反应。
冰凉的自来水扑在脸上,混着未干的血渍蜿蜒流下,在洗手池里晕开浅浅的红。
江软抬手抹了把脸,抬头时,镜子里映出的面容让她眸色微沉——
颧骨处几道淡红色的纹路正隐隐浮现,像某种被强行压制的印记,在急促的呼吸中轻轻搏动。
那里的蝴蝶骨像是被重锤碾过,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密密麻麻的疼,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滞涩。
江软“啧。”
她低低啧了声,眼底掠过一丝不耐。
上一世在末世摸爬滚打九年,她的身体早被磨砺得像块精铁,断骨重生都是常事,何曾因为这点打斗就疼得没体力了。
可现在不一样,这具十九岁的身体还太娇弱,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已经超出了负荷。
江软拧加大开水龙头,任由冷水浇在手腕上。
严浩翔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你的妹妹江柔”
“囤那么多东西”
……
他果然查得很清楚。
这个男人明明被踩在脚下断了骨,眼里却半点惧意都没有,反而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那股探究的兴味比刀锋更让人忌惮。
更麻烦的是,他不是普通警察。
否则,什么人会调动荷枪实弹的特种兵?
江软关掉水龙头。
严浩翔肩上的星徽她看得清楚,那绝不是普通警局能有的配置。
他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这次脱身只是侥幸,一旦被他咬住,别说囤积物资。
胸口上方刺痛突然加剧。
江软疼得弯下腰,额头抵着冰凉的洗手台,视线因剧痛有些模糊。
脸上的红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刚才若不是强行调动了“它”的能量,别说甩开严浩翔,恐怕早就被堵住了。
一旦被强行唤醒,虽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反噬也同样剧烈。
脸上的红纹就是警告,再这么耗下去,不等末世降临,她自己先得重伤。
她必须立刻回家。
江软扶着墙站稳,深吸几口气,将翻涌的疼意压下去。
推开门时,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在地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几分摇摇欲坠的单薄。
街角的便利店还开着门,老旧的空调外机嗡嗡作响。
路过一个公交站台,她下意识停住脚步,随即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这个时候坐公交?怕不是刚上车就会被警房堵住。她拐进旁边的小巷,踩着满地碎砖往前走。
还有五天。
她在心里默念。五天后,那场雨会浇透整座城市,秩序崩塌,人性暴露。
她必须还要想办法补充能量——
否则,别说保护别人,她自己都撑不过末世的。
巷子尽头传来几声狗吠,惊得她脚步一顿。
疼又一次袭来,这一次带着明显的麻痹感,顺着脊椎往上爬。
巷子里却传来一阵打斗声。
江软忍着疼,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借着堆放的旧纸箱遮掩身形。
麻痹感顺着脊椎爬至后颈,让她半边肩膀都有些发沉,可那阵打斗声却越来越清晰——有闷哼,有重物倒地的声响,还有几句含混的咒骂。
她眯起眼,透过纸箱的缝隙望过去。
巷子中段,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正围着一个人打,那人怀里紧紧护着一个旧帆布包,任凭拳脚落在背上,就是不肯松手。
“妈的,识相点把包交出来!”为首的黄毛踹了对方一脚,语气狠戾。
那男人闷哼着蜷缩在地,嘴里含糊地喊着:
朱志鑫“那是我妈妈的救命钱……不能给……”
狠狠地踢了一阵后,那几人停了下来。
江软也因此看清了被打之人的模样。
一个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有着一头细碎的黑色短发,凌乱的发丝微微遮挡了他充满愤怒的双眼,毫无血色的肌肤透着一丝病态,像是从不见阳光的吸血鬼一般苍白。
怎么……
是他?
江软的呼吸猛地一滞,后背抵着的墙壁仿佛瞬间渗进刺骨的寒意,连带着脊椎蔓延的麻痹感都变得尖锐起来。
朱志鑫……
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
上一世,说不清的血月之夜,废弃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血腥味,她刚解决掉两个变异者,转身就看见蹲在阴影里的他。
那时他比现在高些,眼神却同样带着狠戾,指尖还沾着新鲜的血,脚边躺着个试图偷袭她的男人。
“一起走?”她那时刚失去无关的队友,随口一问,不过是觉得多个人多份警惕。
后来他们成了末世里最特殊的存在,没有名分,却共享过最隐秘的体温和最危险的夜晚。
在那个朝不保夕的世界里,“情人”两个字太轻,更像是互相舔舐伤口的野兽,靠着一点微薄的信任苟延残喘。
直到最后那场围城。
丧尸潮突破防线时,她为了掩护他拿抗病毒剂,被一只三级变异者抓伤了腿。
她在喊他的名字,声音都嘶哑了,却只看见他抱着药剂的背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安全门后。
“砰”的一声,门被锁死,将她和丧尸关在了一起。
那种骨头被啃噬的剧痛,和心脏被生生撕裂的寒意,即使重生一次,依旧清晰得像是昨天才发生。
巷子里,黄毛见少年还不肯松手,啐了口唾沫,从后腰摸出一把弹簧刀,“咔哒”一声弹开刀刃:“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正要转身从另一侧的岔路绕开,眼角余光却瞥见黄毛从后腰摸出了一把折叠刀,寒光在巷子里闪了一下。
刀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朝着朱志鑫护着包的手背刺去。
江软的瞳孔骤然收缩。
几乎是本能地,她抓起脚边一块半截砖,用尽残存的力气朝黄毛掷了过去。
“啪!”
砖块精准地砸在黄毛手腕上,弹簧刀“哐当”落地。
“谁他妈找死?!”黄毛疼得跳脚,怒目回头。
江软指尖微动,下意识摸向腰间——
那里本该有把备用的短刀,却在刚才的混战中遗失了。
黄毛转头看来,见只是个身形单薄的漂亮年轻女孩,脸上顿时露出痞气的笑:
“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敢管你黄爷的事?”
江软没说话,只是一步步往前走。
每走一步,脚下的碎砖就发出一声轻响,与她后背传来的刺痛形成诡异的呼应。
她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那几个男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江软“滚。”
她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因体力不支有些发哑,眼神却像淬了冰。
黄毛愣了愣,随即恼羞成怒:“妈的,给脸不要脸!”他挥着刀就冲了过来。
江软侧身避开刀锋,借着对方前冲的力道,手肘狠狠撞在他肋骨上。
“咔嚓”一声轻响伴随着黄毛的惨叫,他手里的刀“哐当”落地。
这一下用了她残存的大半力气,后背的麻痹感瞬间炸开,疼得她眼前发黑。
另外两个男人见状,对视一眼,竟不敢上前了。
江软弯腰,捡起地上的折叠刀,用尽全力扔向黄毛脚边,刀尖擦着他的鞋尖扎进土里,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朱志鑫趴在地上,后背的钝痛还没散去,耳边却先捕捉到了弹簧刀落地的脆响,以及黄毛气急败坏的咒骂。
他费力地掀起眼皮,顺着那道突然出现的身影望过去——
是个比他稍大些的姐姐。
她站在逆光里,身形不算高大,甚至因为刚才那一下发力,肩膀微微垮着,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可阳光勾勒出的侧脸轮廓很清晰,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明明没做什么夸张的动作,却让那三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混混瞬间矮了半截。
江软“滚。”
一个字,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