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背着江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积水,后背早已被她渗出的冷汗浸透。
怀里的人呼吸微弱,头歪在他颈窝,长睫上还沾着未干的雨珠,显然是彻底昏睡了过去。
他在废弃车场的角落找到那辆老式面包车时,铁锈味混着陈年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忍不住皱眉。
张真源试了试车门,锁早就锈死了,他从后腰摸出折叠刀,插进锁芯用力一别,“咔哒”一声脆响,车门应声而开。
车里的味道更冲,像是堆了半车腐烂的旧报纸,混杂着机油味往鼻腔里钻。
张真源皱着眉挥了挥手,先弯腰把驾驶座上的破布扫到一边,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用胳膊托着江软的膝弯,慢慢将她放进副驾驶。
座椅上的海绵陷了个大坑,他怕硌着她,又把自己那件还算干净的外套脱下来,垫在她头下当枕头。
江软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像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红,大概是异能反噬得厉害。
张真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皱得更紧。
关车门时他特意放轻了动作,金属合页发出“吱呀”一声钝响,在这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
张真源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引擎“突突突”地喘了半天才启动,尾气顺着缝隙钻进车厢,和那股霉味搅在一起,难闻得让人想屏住呼吸。
他没立刻开车,先倾身过去,把副驾的安全带轻轻系在江软身上,动作慢得像怕碰碎一件易碎品。
做完这一切,才重新坐直,握着布满油污的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下去。
江软睁开眼时,首先闻到的是车厢里挥之不去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机油气,刺得鼻腔发痒。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还系着安全带,头下垫着件带着熟悉气息的外套——是张真源的。体内那股疯狂冲撞的能量不知何时平息了,虽然还有些隐隐的钝痛,却已不再是撕裂般的煎熬。
???“醒了?”
驾驶座传来张真源的声音,他目视着前方,方向盘在手里稳稳压着
???“感觉怎么样?”
江软没立刻回答, 她猛地蹙眉,调动起异能感知——那三枚晶体竟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自动从空间里浮了出来,顺着她的经脉融入了能量核心,成了填补亏空的养分。
车厢里的霉味混着机油气在鼻尖萦绕,江软扶着座椅坐直些,目光扫过窗外飞逝的断壁残垣,终于开口问:
江软“现在开哪里去?”
张真源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指腹在布满油污的塑料上蹭了蹭。
面包车刚碾过一块碎石,车身猛地晃了下,他才侧头看她,眼底映着灰蒙蒙的天光,语气坦诚得近乎直白:
张真源目视着前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语气轻得像被风拂过:
???“不知道。”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
江软的声音里带着点刚缓过来的虚弱,还有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她望着窗外掠过的断墙残瓦,又把目光落回张真源握着方向盘的手上:
江软“不知道,你开什么?”
张真源的指尖在方向盘上顿了顿,指腹蹭过那些凹凸的油污痕迹。车刚驶过一段坑洼路,车身还在微微晃,他喉结动了动,才低声道:
???“总不能停在原地。”
话音落,他又踩了点油门,面包车“突突”地往前冲了截,像是在印证这句话。
江软看着他绷紧的侧脸,鬓角还挂着没擦干的水珠,不知是雨还是汗。
江软“也是。”
她应了声,没再往下说,只是把裹在肩头的外套又拉了拉。那外套上的气息混着车厢里的霉味,竟奇异地让人安下心来—
江软抬手揉了揉还有些发沉的太阳穴,指尖划过额角时带起一阵轻微的酸胀,却已不像之前那样灼痛。
她忽然开口:
江软“先停车,我来开。”
张真源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顿,面包车在惯性下往前冲了半米才稳住。
他侧过头,眼底带着明显的诧异,眉峰微蹙:
???“你现在可以吗?”
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实在不放心让她碰方向盘。
江软却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撑着座椅慢慢直起身下车。
江软的动作不算快,每挪动一下,体内的能量都跟着轻轻晃荡,像杯没放稳的水。
她扶着车门框站定,脚刚沾地时踉跄了一下,手迅速抓住锈迹斑斑的车把手才稳住。
雨后的风裹着湿冷的潮气扑过来,吹得她额前的碎发贴在皮肤上。
她转头看了眼驾驶座上的张真源,他还维持着侧头的姿势,眉头没松开,眼底的担忧明晃晃的。
江软“下车。”
张真源喉结滚了滚,想说什么,张真源终究还是依了她,推开车门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江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绕到副驾那边,拉开车门的瞬间,就见江软已经稳稳坐进驾驶座,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指尖因用力泛着点白。
江软“坐稳了。”
她没看他,话音刚落,脚下已经踩下油门。
引擎发出一声闷响,面包车像被按了加速键,猛地窜了出去。
张真源猝不及防,后背狠狠撞在座椅上,手忙脚乱地抓住扶手,才发现车速比他刚才快了不止一倍。
???“你慢点!”
他忍不住出声,目光扫过窗外飞速倒退的断壁残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破车本就零件松散,稍微颠簸都能听见金属摩擦的怪响,她却开得像在抢时间。
江软没应声,方向盘在她手里灵活得不像辆老爷车,碾过坑洼时甚至能借着惯性轻巧地滑过去,比他开时稳当,却也险得多。
张真源看着她,忽然明白过来——
她是在赶时间,赶在追兵可能追上来之前,把这段路尽可能缩短。
风从车窗缝隙灌进来,带着雨后的凉意,吹得她额前的碎发乱飞。
江软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露出的侧脸在天光下泛着冷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找到了方向的箭,只管往前冲。
张真源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系紧了安全带。
他还真赌对了。
……
面包车的引擎刚熄,周遭的寂静就涌了上来,只有晚风扫过断墙的呜咽声
张真源心里大概有了数,没多问,只是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他正想着,江软忽然转过头,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
天已经黑透了,但江软视力异于常人,此刻看得格外清楚。
之前他总戴着块军面具,看不见,而现在整张脸彻底露了出来——眉骨高挺,鼻梁是利落的直线条,从山根到鼻尖都透着股凌厉的骨相美。
眼窝比常人深些,睫毛又密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偏偏瞳仁是极深的黑
他还穿着那身特种兵作战服,肩章磨得有些发亮,领口沾着点干涸的血渍,左眉骨下方有道浅淡的疤,大概是旧伤,非但没破坏轮廓,反而添了几分野性的张力。
江软的目光还停留在他眉骨那道浅疤上:
江软“你叫什么?”
张真源像是早就在等这一刻,几乎没有停顿就应了声:
张真源“张真源,二十二岁。”
他说着,又补充道:
张真源“以前是情报军处的,不过洪水闹起来、早就散了,现在……在特遣队第七支队。”
江软“抗病毒血清和实验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真源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落在自己交握的手上,他沉默了两秒,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沉郁
张真源“自打丧尸从2月份出现后,军队研究院就没停过丧尸研究,最早那批样本据说效果最好,能暂时压制病毒扩散,甚至能让初期感染者恢复些理智。”
张真源“但洪水淹了主研究院,全都冲没了,现在特遣队到处找,一是想找到残存的,二是想找到当年参与研究的人——有几个人带着丧尸逃跑了。”
江软带着没掩饰住的震惊,几乎是逼视着张真源,眼底翻涌着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江软“什么?丧尸很早就出现了?”
怎么会?
在她知觉里,前世明明是洪水淹没大半城市后,丧尸才跟着污水蔓延。
她死死盯着张真源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沉的黑里找出点撒谎的痕迹——是他骗她的吗?
还是说,这一世的轨迹,从一开始就和她经历过的不一样?
声音里没了之前的戒备,只剩下点被岁月磨出来的沙哑:
张真源“没骗你。”
张真源“丧尸早出现了。”
他抬眼,目光直直撞进江软的眼底,坦诚得近乎残忍
张真源“只是一开始被压着消息,说是不明原因的狂暴症,等到4月份,有九个人背叛,带走十个丧尸。”
他经历过太多遮遮掩掩的算计,见过为了活命互相撕咬的人,早就懒得再兜圈子。
遮遮掩掩没意思,他想活,而眼前这个女人,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从医院里,他就知道,她绝对有这个本事。
张真源“我不想瞒。”
张真源的声音轻了些,带着点孤注一掷的坦然
张真源“说实话,说不定……你会觉得我还有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