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在槐花香里坠落,剥开所有冰冷的标本外壳,露出鲜血淋漓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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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青时雨落得绵长。贾亭西在回廊下煮茶,看石平云赤脚踩进青苔。少年裤管卷到膝头,暗纹蕾丝腿环被雨水洇成墨色,踝骨上那圈旧疤随步伐若隐若现,是他十四岁时被铁链磨出的年轮。
"祠堂的瓦当漏了。"石平云突然将湿透的额发蹭上他袖口,水珠滚过青绿绸缎,在檀香木案几上碎成星子。贾亭西握紫砂壶的手一晃,茶汤泼在石平云敞开的领口,烫出胭脂色的云。
槐花簌簌落在砚台里。石平云捉住他拭茶渍的手,指尖蘸了花汁在对方腕间画蝶。墨色翅膀顺着脉搏舒展,停在当年为他挡硫酸的疤痕上:"那年您把我锁在祠堂,就是用这只手给我送的槐花蜜。"
贾亭西抽手的动作带翻了竹帘。天光倾泻而下的刹那,石平云忽然俯身咬住他腰间玉佩的穗子。羊脂玉贴着唇齿厮磨,温润触感与七年前含过的薄荷糖别无二致。蝉鸣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他嗅到对方后颈传来若有似无的尸香。
"放手。"警告被雨声泡得绵软。石平云反而攥紧流苏,发梢的水珠坠入贾亭西衣领,顺着脊沟蜿蜒成河:"您教过我,灵长类动物的示好需要肢体接触。"玉佩突然断裂,二十四颗玉珠滚过青砖地,像极了火化炉里蹦出的舍利。
夜雨将芭蕉洗成翡翠。石平云抱着锦被撞开东厢房门时,贾亭西正在灯下修残破的蝴蝶标本。少年湿透的中衣贴在身上,水痕从门槛一路漫到榻前:"西厢房漏雨,借您半张床。"
烛火被带起的风扑灭。贾亭西在黑暗中撞翻针线笸箩,彩线缠上两人脚踝。石平云冰凉的膝盖抵住他腿弯,呼吸间带着偷喝的雄黄酒气:"端午那日您醉倒在祠堂,也是这么扯着我的孝带。"
雷声碾过屋脊时,少年忽然将额头贴上他后背。隔着两层湿衣料,蝴蝶纹身在体温下苏醒:"那年我被家法打得高热,您整夜这么贴着给我降温。"贾亭西的银链不知何时缠上两人手腕,随脉搏跳动轻轻震颤。
晨雾漫过窗棂时,他们蜷在晾晒的族谱堆里。石平云用朱砂笔在他掌心画心脏剖面图,笔尖扫过生命线时突然开口:"当年您父亲说我的命格克亲,您偷换了我们的生辰帖。"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朱砂痣,"现在我把命还您。"
槐花突然成簇坠落。贾亭西的银链绞住少年手腕,犬齿咬上那颗红痣。石平云在剧痛中轻笑,指尖插进对方散落的发丝:"祠堂后的合欢树开花了,要不要去埋我们的时光胶囊?"
正午的光斑在青砖上摇晃。石平云忽然将什么塞进他掌心——是七年前被熔炉吞噬的电击器零件,如今打造成了并蒂莲银簪。贾亭西在眩晕中看清簪尾刻着的生辰八字,正是那年暴雨夜他亲手修改的吉时。
蝉蜕从槐树枝头跌落,惊醒了满缸睡莲。石平云舔掉他颈侧的朱砂,在祠堂钟声里呢喃:"现在杀我,还能赶上吉时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