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西旧货市场,正午的阳光把地面晒得发烫。林朝阳跟着江以洋在纵横交错的摊位间穿行,旧书摊飘来淡淡霉味,老唱片摊位前堆着褪色的海报,连空气里都漫着岁月沉淀的气息。远远瞧见那家二手乐器店,深棕色木质招牌掉了漆,“弦音小筑”四个字歪歪扭扭,倒添了几分随性。
推开门,店内阴凉静谧,老式吊扇吱呀转动,扬起一阵木质乐器特有的清香。老板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大叔,镜片后眯着笑眼,瞥见江以洋背着吉他包,立刻招呼:“小伙子,又来淘宝贝?”江以洋点头,转身对林朝阳说:“上次就觉得,这里准有你喜欢的。”
林朝阳的目光早已黏在货架上一排旧吉他上。阳光透过脏污的玻璃窗斜斜漏下,给几把蒙尘的吉他镀上暖光。江以洋绕到货架前,取下一支原木色吉他,木纹清晰如流水。“之前看你总盯着吉他瞧,试试这个。”递吉他时,两人指尖相触,林朝阳像被烫到,手一缩,吉他晃了晃,好在江以洋另一只手稳稳托住琴身。“别紧张,它又不会咬人。”他低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林朝阳耳尖瞬间烧红。
她僵硬地接过吉他,手指在琴弦上笨拙拨弄,音色却意外清亮。正沉浸其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林朝阳?”回头就见同班同学小雨和小悠抱着冰淇淋站在门口。小雨挑了挑眉,视线在两人与吉他间来回打转:“原来你周末在这儿,和江以洋一起?”
林朝阳大脑瞬间空白,握着吉他的手指发紧:“就、就是来看乐器,艺术节要排练……”尾音越说越轻。江以洋却从容接上:“一起挑伴奏乐器,她对吉他上手挺快。”小雨似信非信地笑,拖走小悠时挤眉弄眼:“行嘞,不打扰你们‘排练’啦。”
等人影消失,林朝阳还像被定住似的杵在原地。江以洋轻轻戳她肩膀:“别往心里去,本来也为艺术节准备。”他低头整理货架上的琴弦,阳光落在他微卷的发梢,林朝阳望着那道金色轮廓,心跳乱成鼓点,喉咙发紧地嘟囔:“要是……不只是排练呢?”声音被店里循环的轻音乐盖过,连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说出口。
挑完琴弦,江以洋从角落翻出本泛黄的旧乐谱,眼睛亮得像发现宝藏,拉着林朝阳分享里面少见的和弦技巧。她凑过去时,发梢不小心扫过他脸颊,两人同时僵住。寂静中,林朝阳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仿佛要震碎这狭小的空间。最后是江以洋先回神,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敲着乐谱:“这个……真的很实用。”
离开乐器店,夕阳已将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公交站等车时,林朝阳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把它们一颗一颗踢进砖缝。江以洋忽然开口:“以后……还能一起找乐谱、练琴好吗?”林朝阳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期待的目光,又像受惊的小鹿般低头,脚边的石子被踢得老远:“好、好啊。”
公交车来了,两人被人群挤上车。林朝阳被人流推得踉跄,江以洋迅速伸手挡住周围的挤压,小小的保护圈里,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混着吉他包的皮革味,织成让林朝阳眩晕的网。她贴着车窗,感受着身后若有若无的温度,看夕阳把两人影子叠在一起,默默想着:“要是这条路,永远没有终点该多好。”
公交车启动,车身猛地晃动。林朝阳没站稳,往旁侧倾,江以洋下意识扶了下她肩膀,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电流轻击。车厢里拥挤闷热,林朝阳却觉得连空气都开始发烫。
夕阳透过车窗斜斜铺进来,在江以洋手臂上镀了层绒绒的光。她盯着那道光影,想起刚才他整理乐谱时修长的手指,喉间像含了颗化不开的糖,甜得发慌又带着隐约的涩。
“下一站,人民路口。”报站声响起,江以洋忽然开口:“快到你家那边了吧?”林朝阳忙抬头看站牌,才发现熟悉的街道已在车窗外掠过。“啊…对,就、就在前面。”她慌忙回应,耳尖红得要滴出血来。
车停稳,林朝阳挤下车,转身想跟江以洋道别,却见他也跟着跨出车门。暮色里,他背着吉他包的身影颀长,笑眼弯成温柔的弧:“反正顺路,再走一段。”
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路灯次第亮起。林朝阳数着地上交错的影子,偶尔偷瞄江以洋的侧脸,看路灯将他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落了片蝶翼。晚风裹着远处夜市的喧闹扑来,她却觉得此刻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心跳——一下,又一下,全是藏不住的莽撞与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