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蚕蚀天

南郡城头的烽燧台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腐肉与硫磺混杂的恶臭。

董贤踩着没过脚踝的虫尸走向城楼，青黑色蝗虫仍在啃食守城士卒的遗体，口器摩擦骨骼的沙沙声像是千万把钝刀在刮磨铜鼎。

王闳的佩剑突然嗡鸣，剑尖挑起一只蝗虫——那虫首竟嵌着指甲盖大小的青铜面具，眼窝处渗出墨绿色汁液，面具上的饕餮纹与甘泉宫壁画如出一辙。

"这些不是蝗虫......"董贤用布帛裹手捏起虫尸，面具背面的凹槽里卡着半片龟甲，上面蚀刻着北斗第七星的标记。

话音未落，虫尸突然爆裂，汁液溅在青砖上腐蚀出蜿蜒的玄冥纹，纹路末端直指南门城隍庙。

推开庙门时，梁上悬挂的十二盏人面灯同时亮起。供桌上的牌位积满灰尘，唯独"苍梧太守董元"的灵牌纤尘不染。

董贤指尖抚过牌位边缘的缺口，突然记起十五年前叔父失踪那夜，书房案头也留着同样的月牙状刻痕。牌位后的壁画应声翻转，露出向下的石阶，石壁上密密麻麻嵌着青铜面具，每个面具的眼窝都在渗出绿汁。

密室中央，七具穿戴诸侯冕服的尸体围成北斗阵型。腐烂的衮服下露出青紫色的皮肤，每具尸体的肚脐处都插着三寸长的青铜针，针尾雕刻着微缩的十二铜人像。

董贤的斩蛇剑残片突然剧烈震颤，剑格处的"赤帝子"铭文泛起血光，与尸体额头的朱砂印记产生共鸣。当残片靠近阵眼位置的尸体时，那具"天枢星"位的尸身突然弓背抽搐，胸腔如皮囊般鼓起。

"退后！"王闳的警告被蝗虫破体的噗嗤声淹没。数百只青铜面具蝗虫从尸身七窍钻出，在半空组成"高祖斩蛇处"的血字。

血字突然坍缩成球状，坠地时化作一条赤色小蛇，蛇尾缠着半枚玉璧残片——正是太液池底打捞出的龙形浮雕缺失的部分。

董贤挥剑斩向小蛇，残片与玉璧相击的瞬间，整间密室突然浮现出虚幻的星图。十二铜人的虚影在星图中游走，每移动一寸，现实中的南郡城墙便坍塌一丈。

王闳突然闷哼倒地，他的右手背浮现出青铜纹路，正沿着血脉向心口蔓延。

"大人看这里！"随行的方士指着阵眼尸体下方，青砖缝隙里渗出银白色液体，逐渐凝结成碣石宫星图。董贤用残剑撬开地砖，发现下面埋着叔父的青铜官印，印纽竟是赤龙蜕鳞的造型。

当他触碰龙鳞时，遥远的长安城突然传来十二声钟鸣，未央宫方向的夜空亮起血光，仿佛有巨龙在云层中翻滚。

密室开始震颤，诸侯尸体齐刷刷抬起右手，指尖指向东方。王闳手臂上的青铜纹路突然暴起，化作锁链缠住董贤的残剑。

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董贤看见锁链末端连接着浩瀚星海，十二铜人正在星海中重组为赤龙逆鳞，而鳞片缝隙间渗出墨绿色的汁液，与蝗虫眼中的毒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