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之目

碣石宫的地脉缺口处，腥风卷着海藻的腐臭扑面而来。董贤的皂靴陷入泥沼般的黑雾中，每拔足一次都能带出粘稠的银丝，像是某种巨兽的涎水。

缺口深处传来青铜锁链的断裂声，无数白骨手臂从雾中探出，指尖生长着细密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青黑光泽。

"陛下退后！"王闳横剑格开一条缠向哀帝脚踝的骨臂，剑刃却如劈入油脂般滑开。哀帝突然推开董贤，玄色冕服上的十二章纹无风自动。

他伸手按向自己的双目，指尖刺入眼眶的刹那，十二铜人所在方位同时响起钟鸣，震得地脉缺口处的黑雾翻涌如沸。

"朕乃赤帝子嗣......"哀帝的嗓音突然变得浑厚如钟，剜出的眼球在空中化作两团金焰。飞溅的鲜血并未落地，而是凝成"亢龙有悔"的甲骨文字，每个笔画都流淌着赤龙虚影。

当金焰坠入缺口时，黑雾中传出震耳欲聋的龙吟，其间夹杂着青铜器碎裂的脆响。

董贤接住哀帝瘫软的身躯，惊觉皇帝剜目处的伤口正渗出银白色血液。那些血珠落地即凝成微型星图，伤口边缘的皮肉如蜕蛇皮般翻卷，露出下方游走的龙鳞纹路。

王闳突然跪地干呕——他的佩剑不知何时爬满青铜锈，剑格处的螭龙纹竟在缓缓蠕动。

地脉缺口开始收缩，十二道绿焰自远方冲天而起。董贤望向最近的咸阳方向，只见那尊镇守西门的铜人手掌突然扭转一百八十度，青铜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最终定格在东南方位。

月光掠过铜人掌心时，董贤赫然看见掌纹组成了马王堆的星象图，与三个月前帛画上摇光星位置的青铜门完全重合。

"陛下......"董贤正要探查哀帝脉象，却发现怀中的躯体轻如蝉蜕。哀帝的面容正在急速衰老，皱纹里却渗出细小的金鳞，发间垂落的冕旒珠串自行重组为北斗七星的排列。

当地脉缺口完全闭合时，哀帝突然睁眼——本该是空洞的眼窝里，两簇金焰正在瞳孔位置跳动。

王闳的惊呼卡在喉头，他看见皇帝的影子正在拉长变形，龙角虚影在墙壁上若隐若现。董贤腰间的斩蛇剑残片突然浮空，剑格处的"赤帝子"铭文与哀帝胸前的龙鳞产生共鸣。

残片划过之处，虚空裂开细缝，露出其中游弋的青铜锁链——每条锁链都缠绕着半腐的龙尸，龙睛处嵌着与十二铜人相同的血玉。

"去马王堆......"哀帝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从青铜鼎中传出，"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藏着赤龙逆鳞......"话音未落，碣石宫地面突然塌陷，海水裹着青铜器残片倒灌而入。

董贤在咸涩的浪涛间艰难地抓住了半块玉璧，指尖触碰到的那一瞬，仿佛有古老的力量自璧中苏醒。璧上的谷纹隐隐流转，竟逐渐勾勒出十二铜人移动的神秘轨迹。

与此同时，马王堆方向的夜空骤然变得异样，摇光星的位置竟裂开了一道怵目惊心的血痕，那血痕之后，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静静悬浮，散发着令人战栗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