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铸剑

少府铸剑坊的地窖里，青铜兽首喷出的硫磺气与血腥味交织成粘稠的雾。

董贤站在三丈见方的血池边，池中翻涌的并非铁水，而是十三路诸侯世子心头取出的血——那些暗红的液体正在池底勾勒出咸阳十二铜人的轮廓，每尊铜人虚影的胸口都裂开龙鳞状的缺口。

"大人，子时三刻了。"王闳的声音在地窖石壁上撞出回响。

董贤解开玄色大氅，露出心口处新生的赤龙鳞纹。他指尖划过剑胚，尚未成型的剑身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池中血水应声沸腾，溅起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北斗七星的阵型。

当第一滴血珠坠入剑胚时，青铜剑身突然浮现玄冥纹路。

那些曾在甘泉宫壁画上见过的暗纹，此刻如同活物般在剑脊游走，每道纹路裂开处都渗出墨绿色汁液。

董贤握剑的手突然刺痛，掌心血珠顺着剑柄纹路渗入，竟在剑格处蚀刻出"赤帝子"三字的反文。

"成了！"老方士的欢呼还未落地，董贤突然将斩蛇剑残片拍入剑柄凹槽。

整座地窖剧烈震颤，血池中的铜人虚影齐刷刷转头，二十四只青铜眼珠同时锁定未央宫方向。

新铸的剑身突然自行调转，剑尖刺破血雾直指东北——那是哀帝寝宫的位置。

王闳的惊呼卡在喉头。剑身映出的不再是董贤的面容，而是身着玄色寝衣的哀帝。

皇帝的眼眶中金焰跳动，皮肤下龙鳞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脖颈蔓延。更骇人的是，哀帝手中握着的半块和氏璧，璧心孔洞处赫然插着董贤刚刚嵌入的斩蛇剑残片。

"这不是铸剑......"董贤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见自己的血顺着剑刃蜿蜒，在"赤帝子"铭文旁凝成"新莽"二字。

窗外突然传来乌鸦嘶鸣，十二道锁链崩断的巨响自四面八方传来，震得血池中的铜人虚影支离破碎。

地窖穹顶轰然塌陷，月光如同锋利的银针，直直刺入下方猩红的血池。

董贤在碎石飞溅中艰难抬头，视线尽头，咸阳方向的夜空竟被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撕裂。那尊矗立于西门外、千年未动的铜人，此刻正缓缓转过头来。青铜铸就的眼眶里，缓缓渗出粘稠的黑血，宛如恶魔苏醒的征兆。

而它高高抬起的巨掌，坚定而冰冷地指向一个方向——未央宫。

血池中的剑突然发出龙吟，董贤握剑的刹那，整条右臂爬满青铜纹路，十二铜人的低语在他耳畔轰鸣："赤龙九变，新莽当立......"

在瓦砾堆中，半片龟甲悄然滚落，映入眼帘。那上面蚀刻的星图，竟与璇玑玉衡投射出的轨迹毫无二致，完美重合。这一发现犹如石子投入湖面，在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董贤的瞳孔突然分裂成赤龙重瞳，他看见血池底部浮现出碣石宫的青铜阶梯，而阶梯尽头，十二尊铜人正跪拜在一具龙鳞棺椁前——棺中人的面容，竟与剑身上浮现的"新莽"二字渐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