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门一开,那股混着馊油和陈灰的怪味更冲了。八戒捂著鼻子退后两步,直嘟囔:“这比俺老猪的窝还呛人!”
悟空把金箍棒往肩上一扛,探头进去左右扫视。“没动静,就一堆破牌位。”
沙僧弯腰,仔细看那块被撬开的砖。“师父,这坑浅,东西埋得匆忙。不像多年旧物。”
唐僧没说话。他弯腰捡起那个粗陶小油瓶,指尖沾了点瓶底残留的油膏,搓了搓。又腻又腥。
“人油混尸膏,怨气熬的。”他语气平常得像在说下雨了。“点这灯,不是敬祖,是喂东西。”
“喂、喂啥?”八戒脸发白。
唐僧没答。他手指稍用力,油瓶底咔嚓碎了,露出里面卷着的薄羊皮。展开一看,是幅简单地图,村子和山之间画了个叉,标着“窖藏”。最下面那行小字——“灯油若尽,窖藏自现。恭请佛血,点燃新天。”——透著一股子等君入瓮的味儿。
“佛血?”悟空抓过羊皮纸,眼一瞪,“冲师父来的?!”
沙僧眉头紧锁:“设局的人算计很深。料定我们会破邪术,灯灭图现。”
“那咱还去?”八戒往后缩,“明摆著坑啊!”
“去。”唐僧答得干脆。手指一搓,羊皮纸噗地烧成灰。“不跳下去,怎么知道坑里埋的是刀还是柴。”
他转身就往外走。热风扑面,卷著沙尘,还夹了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那方向,正是地图上标的叉。
村子死寂,沿途破屋门窗洞开,像无数黑窟窿的眼睛。没人声,没虫鸣,只有脚下碎石头嘎吱响。
越往村后走,那血腥味越浓,混在灼热空气里,黏糊糊地沾在鼻子里。
地图标的点不远,就在村尾一片乱石坡下。坡底歪著个破木门,半掩著,像是早年存菜的地窖。门板上泼溅著些深色污渍,已经发黑。
“就这儿?”悟空用棍子捅了捅门板,哐当一声,里头一股阴冷臭气涌出来,和外面的燥热一比,激得人汗毛直立。
八戒干呕一下:“这味儿…腌坏了多少咸菜啊?”
沙僧神色凝重:“不像菜窖。”
唐僧抬手,推开那扇破门。
门里是一段向下的土阶,黑得很,那冷飕飕的臭气直接往外冒。悟空眼亮,往里照了照,阶梯又陡又窄,看不到底。
“跟紧。”唐僧撂下话,第一个往下走。
土阶潮湿,踩上去有点软。往下十几步,眼前豁然开阔,是个不小的地窖。但里头堆的不是菜,也不是粮。
是尸首。
横七竖八,堆叠著,男女老少都有。皮肤干瘪发黑,贴著骨头,像风干了的腊肉。好多都没闭眼,空洞洞地望著顶棚。地上凝著厚厚一层黑血痂,那股恶臭就是从这来的。
“俺的娘…”八戒腿一软,扶著墙才没坐下去,“这、这全村的人…都在这了?!”
悟空抡起棍子,火眼金睛扫过四周:“没妖气,也没鬼气。就是死人堆。”
沙僧蹲下,细看一具尸体的手:“指甲缝有黑泥,挣扎过。是被拖到这里…”
唐僧走到尸堆中间,脚下血痂碎裂,发出咯吱轻响。他目光扫过那些绝望凝固的脸,停在窖壁一角。
那面土墙颜色不太一样,更湿,更暗,像是被什么反复浸透过。墙根下,竟歪歪扭扭刻著几个字,不是刀刻的,倒像是用指甲硬抠出来的——
“佛血…点路…”
字迹到这里就断了,最后那个“路”字几乎看不清,只剩几道凌乱的划痕。
“师父!”沙僧突然喊。他指著那面墙,“这墙…在渗东西!”
果然,那暗色土墙表面,正慢慢沁出密密的血珠,一滴接一滴,汇聚成流,往下淌。但不是红色,是浑浊的黄褐色,跟那长明灯里的油一个色儿!
那血珠越渗越快,墙上那片污渍颜色越来越深,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一只巨大又邪气的眼睛,正慢慢睁开!
同时,整个地窖猛地一颤,顶棚扑簌簌掉土。堆叠的尸首跟著晃动,发出干瘪的碰撞声。
窖壁深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哗啦声,还有什么东西在沉重地喘息,一口又一口,拉风箱一样。
悟空一把将唐僧护在身后,金箍棒对准那血眼:“装神弄鬼!出来!”
那喘息声停了。
一个嘶哑得不像人声的嗓子,低低地笑了起来,就是从墙里透出来的。
“总算…等到你了…”
“金蝉子…”
“你的血…够点多少盏灯啊…?”
哗啦!锁链猛地绷紧!那面血眼土墙轰然裂开,一股冰冷腥臭的狂风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