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手遮天蔽日,掌心独眼猩红,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压下。岸边岩石在这威压下寸寸碎裂,悟空几人被那股气势逼得连连后退,几乎站立不稳。
唐僧僧袍被劲风刮得猎猎作响,他却迎着巨手向前踏出一步。右手抬起,五指张开,看似缓慢,却精准地迎向那抓落的巨掌。
大小悬殊的对比令人窒息。黑水巨掌大如屋盖,唐僧的手掌在其面前渺小得可怜。
“师父!”小白龙失声惊呼。
下一瞬,双掌相触。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碰撞。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唐僧掌心暗金光芒吞吐,与那黑水巨掌接触的刹那,竟发出“滋啦”如热油烹雪般的声响。黑水巨掌如同遇到克星,掌心独眼猛地收缩,流露出拟人化的惊恐。
暗金佛光以接触点为中心,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至整只巨掌!所过之处,粘稠黑水如同被净化,颜色由墨黑转为灰白,最后寸寸瓦解,化作漫天飞灰,簌簌飘落湖中。
不过呼吸之间,那恐怖巨手便烟消云散。
湖心漩涡骤然停止,吸力消失。悟空几人压力一轻,差点栽倒。
湖心岛上,那身影猛地一晃,似乎受到了反噬。冰冷的怒意隔空传来,让黑湖水面再次剧烈翻腾。
“好!师父威武!”八戒拍着大腿叫好。
悟空却盯着湖心岛,火眼金睛眯起:“那家伙……气息有点乱了。”
唐僧收回手,掌心一缕黑气挣扎扭动,最终被暗金光芒彻底炼化。他望向湖心岛,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空间:
“借众生怨念,炼此污秽之水。你困住的,究竟是他们,还是你自己?”
湖心岛上的身影沉默片刻,随即发出低沉的笑声,那笑声越来越大,带着癫狂。
“金蝉子,你还是这般喜欢说教!”笑声戛然而止,转为彻骨冰寒,“你以为破了我一只法手,就能过得了这弱水?天真!”
他双臂猛地张开。整个黑湖如同沸腾,成千上万悬浮的身影齐齐震动,额间黑莲光芒大盛,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他们体内抽出,汇入湖心岛,注入那人体内。
他的气息以惊人的速度攀升、膨胀,甚至引动了整个空间的震颤。湖心岛周围的黑水开始向上倒卷,如同幕布般将他包裹。
一个冰冷宏大的声音响彻天地:
“便让你见识一下,何为……掌中佛国!”
倒卷的黑水猛然向内坍缩、凝聚!眨眼间,一尊高达百丈的黑色佛陀法相出现在湖心岛上方!
这佛陀宝相庄严,眉眼慈悲,通体却由粘稠黑水构成,周身缭绕着不祥的黑气,额间一朵盛开的黑莲缓缓旋转。它盘坐于黑莲宝座之上,一手结印,一手摊开,掌心向上。
而它那摊开的巨掌之中,山川河流、城池村落、众生百态,竟一应俱全,如同一个微缩的世界!只是那世界的一切,也都是由漆黑的水流构成,无数细小的黑色人影在其中挣扎、哀嚎。
黑色佛陀低头,慈悲的面容带着诡异的邪笑,俯视着岸边如蝼蚁般的师徒四人。那掌中微缩世界传来强大的吸力,比之前的漩涡猛烈十倍!
“不好!”悟空只觉身形不受控制地被拉扯离地,朝着那巨掌飞去。八戒和小白龙同样如此,奋力挣扎却徒劳无功。
唐僧双脚如同生根,稳住身形,暗金佛光扩展开来,将三个徒弟笼罩在内,暂时抵消了那股吸力。
“没用的,金蝉子。”黑色佛陀宏大的声音带着嘲弄,“入我掌中佛国,便与这万灵一同,化为我的一部分吧!”
它摊开的巨掌缓缓合拢,掌中微缩世界的光芒投射下来,将师徒四人完全笼罩。光线扭曲,空间折叠,众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周遭景象飞速变幻。
待到一切稳定,师徒四人赫然发现自己已不在湖边,而是身处一片诡异的天地。
天空是流动的黑色水幕,脚下是粘稠的黑土,远处有黑色的山峦和河流。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怨念的气息。无数黑色的人影在四周游荡,他们面容模糊,如同影子,发出无声的哀嚎。
更让人心悸的是,他们额间都印着一朵小小的黑莲,与外界那些悬浮身影一模一样。
“这……这是那巨掌里面的世界?”八戒看着自己脚下,生怕也长出黑莲。
悟空一棒砸向地面,黑土飞溅,却很快又流动着恢复原状。“这鬼地方打不破!”
小白龙尝试御空,却发现跳起不到三尺就被无形压力摁回地面。“法则被完全改变了。”
唐僧环顾四周,神识尝试探出,却如同泥牛入海,被这片天地间浓郁的怨念和邪力干扰、吞噬。
“哈哈哈哈!”黑色佛陀的声音从天空传来,如同雷鸣,“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在这里,我即是天,我即是法!尔等佛法再深,力量再强,亦要被我慢慢侵蚀、同化!”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那些游荡的黑色人影如同得到指令,齐齐转向师徒四人,空洞的眼窝“看”了过来。他们开始汇聚,如同黑色的潮水,缓缓逼近。
天空开始落下黑色的雨滴,雨水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落在悟空的金箍棒上滋滋作响,落在八戒的皮肤上传来刺痛。
“师父,得想办法出去!”小白龙挥剑斩开几个靠近的黑色人影,但更多的人影源源不断涌来。
唐僧抬头望向黑色的天幕,目光仿佛能穿透这掌中世界的壁垒,看到外界那尊黑色佛陀。
他缓缓闭上双眼,不再试图以神识探查,而是将意识沉入体内深处,沟通那一直沉寂的无字秘籍虚影。
暗金色的光芒自他体内微微透出,不再霸道,反而带着一种古老、沧桑、包容一切的意蕴。光芒所及之处,落下的黑雨被无声蒸发,靠近的黑色人影如同遇到暖阳的冰雪,动作变得迟滞,甚至发出微弱的、解脱般的叹息。
他摊开自己的右手手掌,暗金光芒在掌心流转,隐隐构成一个极其复杂、不断生灭的微小符印。
“掌中佛国?”唐僧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带着淡淡的悲悯与……一丝讥诮。
“你以为,只有你会么?”
他掌心的微缩符印骤然亮起,一股截然不同的、蕴含着无限生机与超脱意味的佛意,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这片死寂的掌中世界里,荡开了第一圈涟漪。
天空中的黑色佛陀法相,那慈悲邪笑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