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兰语

小瑶身穿妖王赶制的仙娥服饰，垂首混在队伍里。

行至镇仙塔下，寒意浸骨。小瑶攥紧袖中香囊——按妖王所说，娘亲早不在这，该在天枢峰的素心兰院。

绕开主道沿云径走，暮色里她望见半掩的朱漆院门。

“何人？”檐下白衣女子转身，发间玉簪映着微光。

小瑶眼眶一热，刚要扑过去，却被一道仙力拦住。“你不该来。”兰芷的声音发颤。

天边突然炸开赤色烟火，通明殿警钟在九重天回荡。

小瑶掏出妖界令符：“爹爹说真爱无罪！”

天兵呼喝声渐近。兰芷猛地将小瑶推进柴房，指尖点在她眉心：“用隐息咒！”

话音未落，院门轰然洞开，玄甲天兵持戟涌入，肃杀之气冲散素心兰香。

为首天将扫过狼藉地面，视线触及兰芷却骤然软化，收戟上前微微躬身：“皇姐！通明殿示警，末将巡查至此。您这里可有异常？见可疑人吗？”

他目光扫向柴房，“若有威胁，末将必护您周全！”

“皇姐”二字穿门板而入，小瑶贴墙屏息，心脏几乎破膛。

兰芷拂去广袖微尘，“无妨。风急打翻药罐了。此处并无外人，有劳将军费心了。”

天将立刻抱拳，“皇姐无事便好！末将还需往他处巡查，您多加小心。” 他笑着挥手示意部下退出，临行前又深深看了一眼院中，才带人退去。

金铃声远，小瑶被放出。她仰对母亲，泪眼质问：“娘亲……他们叫您皇姐！爹爹说您只是触天条的普通仙子……您到底是谁？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这么多年不见，是身不由己……还是不愿见？”

“小瑶，事情……远比你想的复杂。”她转过身，“你父亲……他很好，他告诉你的，是世人皆知的部分真相，却非全部。”

兰芷坐至石桌旁，目光投向天枢峰顶的巍峨宫殿。她不再是讲述，而是沉入一段记忆。

她曾是天帝嫡长女，天命的储君。直到遇见妖界之王，禁忌的情愫，成了胞弟手中最锋利的剑。

她以私通妖族的罪名被打入镇仙塔，罪名昭告三界。镇仙塔又黑又小，可她不曾后悔为所爱付出代价。

镇仙塔的岁月漫长孤寂，但胞弟的身影却几乎日日出现，带来天界最精致的珍馐。

当他终于坐稳了天帝之位，便将她放出镇仙塔，为她精心挑选天枢峰的小院。一日，天帝独自前来，在她面前撩起龙袍下摆，双膝跪地，行了最庄重的大礼。

“皇姐……当年囚你入塔，非仅为天条……是弟利欲熏心，觊觎帝位，借机发难。弟……罪该万死！若皇姐愿意，弟即刻退位，奉还帝玺！只求……只求皇姐宽宥！”

她俯身双手稳稳地扶住他的臂膀，“霄润，快起来。我从未怪你。血浓于水，你日日探我，心意我岂能不知？况且我违逆天条是真，受罚亦是应当。这帝位，本就该有能者居之。你做得很好。”

霄润泪水再次滚落，紧紧抱住她，“皇姐！既然你不愿复位……那做我永远的阿姐可好？”

她回抱住他，掌心轻拍他的背脊，“好。以后，阿姐就住在这里，清静，也离你近些。”

从此，霄润日日都来小院。

“阿姐，”一次品茗时，他望着院中守卫融洽的场景，眼中带着不解和羡慕，“为何他们与你如此亲近？我……我也试着放下身段，他们却更怕我了。”

她为他续上清茶，“因为我是皇姐，一个远离权力中心的闲人。我这里没有凌霄殿的威压，只有一片清静之地。而你，是天帝，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众生自然对你心怀敬畏，保持距离，这本就是帝位的一部分。但这份重担，终究要有人担起。”

霄润沉默片刻，“弟明白了。弟愿承担此责，守护天界安宁。阿姐……你就安心在此，享一份清福，也……算是我对从前过错的弥补。”

她伸手轻抚他的发顶，“傻弟弟，说什么弥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阿姐永远在这里，做你的后盾。”

两个人再次紧紧相拥，眼泪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