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思间,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鸟叫声,离洛反应迅速,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份密函。
“是京中送来的。”他说着将密函交到夜青玄手中,沉了沉脸色,“看着印记,只怕京中有大变动。”
说话间,夜青玄已经打开密函,大致扫了两眼,只见他俊眉一蹙,眸底闪过一抹凌厉,轻声道:“怎会如此?”
司颜佩心下一凛:“怎么了?”
夜青玄将密函递给她看了看,只见司颜佩如他一般变了脸色,惊愕道:“十一……当年害得十一皇子夭折的大火,竟会皇后娘娘所为!”
夜青玄将密函收起,拧了眉道:“照眼下情况来看,澜王和贵妃娘娘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可是却一直隐瞒不说,直到现在才连同所有的事情一并揭露出来,其心昭昭,他们是在等,等宁家彻底衰落,等苏家日渐强势,如今,他们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扳倒宁家,所以选择现在出手,一击必中。”
离洛眉头皱得紧紧的,忍不住道:“这后宫之争实在险恶万分,只是大人之间的争斗,却要将孩子无辜牵扯进去,实在是恶毒。”
夜青玄摇了摇头,“与其说十一弟被大火烧死,倒不如说,他是在那一场大火中,消失无踪。”
司颜佩一怔,疑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夜青玄道:“我记得以前五弟曾经跟我说起过这件事,当年是他在看着十一弟,而就在他离开去拿点心的时候,十一弟所在的房间突然起了大火,火势很大,迅速蔓延开来,等到众人把火扑灭,寝殿已经被烧得不剩一物,从残垣断壁中好不容易找到一具婴孩的尸骨,所有人都因为悲伤过度,加之尸骨被烧得惨不忍睹,并没有细致检查,可是五弟却一心认定,那具尸骨根本就不是十一弟。”
司颜佩和离洛都愣了愣,“为何?”
夜青玄道:“当年十一弟出生,正好遇上国寺住持入宫为太后娘娘念经,道十一弟命格奇异,与其有缘,曾赠随身菩提子一枚护身,而菩提子火烧不化,可是五弟后来找遍了被烧毁的寝殿,始终没有找到那枚菩提子。”
“这么说……”司颜佩轻轻舒了口气,“十一皇子很有可能还活着?”
夜青玄稍稍沉默片刻,摇摇头,“这件事无从得知,毕竟当年只有五弟一人注意到这件事,而十一弟的尸骨入葬之后便不能再打开,所以没有人知道那枚菩提子究竟有没有随尸骨一同入葬。”
说到这里,三人都下意识地垂首,看了看夜青玄手中的密函。
“如今五弟已经得到消息,在回京的路上,他定然是想要赶回去亲口问个明白。”
司颜佩没由来地皱了皱眉:“只怕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如今皇后娘娘已经认了她谋害十一皇子这件事,那太子和皇后娘娘就没有翻身的余地,而此时修王若回京,那夜明澜的矛头必定会再指向修王……”
离洛担忧道:“澜王和楼夙及君瓴的人都有来往,王爷,看来我们此番北行,也是澜王计划中的一部分,这突然闹起来的边疆小族既是受了楼夙的指使,那楼夙这个幕后的指使人必定和夜明澜有关。”
司颜佩道:“看来若想要对付夜明澜,切断他和楼夙及君瓴之间的来往,很有必要。”
离洛道:“可是,楼夙与夜朝素来不和,这些年一直征战不断,他们巴不得夜朝内讧越乱越好,如果他们打算和澜王联手对付其他人,断然不会收手。”
“他不会,可是有人会。”司颜佩眼底划过一抹精光,定定看了夜青玄一眼,只见夜青玄凝眉略一沉吟,道:“你是说,楼夙刚刚回朝的先太子,如今的皇太兄?”
司颜佩点头:“虽然凤夙城现在已经封锁所有消息,可纸是包不住火的,先太子和镇国大将军及丞相关系微妙,楼夙自身现在也是乱作一团,甚至形势比夜朝更要严峻,既然他们想要借由内讧削弱夜朝势力,那我们大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闻言,夜青玄微微点了点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和容大公子及流烟联络上,弄明白凤夙城内现在的情况。至于京中的事……”
他顿了顿,眯起眼睛想了想,突然回身问离洛道:“京中留了多少人?”
离洛看了司颜佩一眼,了然道:“地支十二组。”
夜青玄道:“即刻传令回京,命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修王的安危。”
离洛干脆地应了声“是”,转身大步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停,回身看了司颜佩一眼,似有话要说,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
三天时间,波洛城已经被天杀六合阵困了三天,这三天果真如夜青玄所言,没有一人走出来。
齐才良最初的担忧渐渐消散,放下心来,前来见司颜佩和夜青玄的次数渐渐多了,与他们熟络起来。
经过司颜佩的亲手诊治,秦钟舸几人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回想起那天入阵的情景,还忍不住有些胆战心惊。
他们没想到,竟差点杀了自己的兄弟。
城楼上,一道俊挺的玄色身影正立于最高处,朝着波洛城的方向看去,齐才良从下面看他,说不出那种感觉究竟是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非同寻常的神秘气息,冷厉霸气,难以琢磨。
他倒不是没有见到过夜朝王爷,可是如夜青玄这般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缓缓上了城楼,刚走到夜青玄身后站定,就听夜青玄问道:“波洛城可有传消息过来?”
齐才良摇了摇头,“没有一丝消息,这几日也未见有人前来相救,如今的波洛城犹如一座死城,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说到这里,他的眼底露出一丝敬意,笑着看向夜青玄,“末将到现在才明白王爷的意思,原来王爷是想要将城中的人困在城中,逼着他们自己投降。”
夜青玄没有应声,而是侧身看了他一眼,齐才良便又道:“末将虽然不懂阵法,可是正如王爷所言,这是一个困阵,波洛城鲜少有人常住,城中水粮备的并不足,若是一直这么困着他们,迟早会有水粮用尽的那一天,若是到那时候还没有人前来相救,那城里的所有人就只能坐着等死,不过……”
他顿了顿,轻轻笑了笑,“末将觉得王爷之意并不在杀了他们,而是要磨灭他们的意志和防线,从心理上击垮他们,届时他们又饥又渴,别说与我夜朝将士一战,只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王爷这是打算,不战而屈人之兵。”
闻言,夜青玄不由浅浅一笑,目光定定落在高高耸起的波洛城楼,“难怪父皇会派齐总兵镇守波洛城,看来齐总兵果然有超乎常人的心思。不过……”
他顿了顿,嘴角浮上一抹阴冷笑意,低垂的手也微微握紧,“本王原本之意确实是想要不费一兵一卒而屈人之兵,然若城中之人负隅顽抗,不识好歹,本王定也会成全了他们,灭了整个波洛城。”
波洛城内不下于十万人,乃是边疆近族联合起来的兵马,此时此刻,十多万人的生命皆掌握在他一人之手,他说生便生,他说灭便灭。
居于边疆十多年的齐才良虽然在战场上亦是心狠手辣、手起刀落之人,却也不敢这么轻轻淡淡地说出这种将十万多人顷刻覆于掌间的话,而他,常年卧病在床的夜青玄,却能这般轻悄地说来。
齐才良并非是被他要杀这十多万人的打算吓到,而是被他这番冷戾的气势所震慑。
不得不认,玄王爷的心思和手段,完完全全超出了他最高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