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地知驾驶着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街角,泽一靠在后座窗边,修长的手指间一枚硬币灵巧地翻飞。他微眯着灰蓝色的眼睛,透过挡风玻璃注视着前方那个瘦削的身影——吉野顺平正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虎杖把脑袋探到前排座椅中间:"咦?吉野同学穿的是便服?"他粉色的短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只好奇的大型犬。
伊地知推了推眼镜:"根据调查,他最近好像都没去学校。"平稳的声线里带着职业性的克制。
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泽一伸手接住,指节微微发白。校园欺凌吗?还是身体原因?他想起电影院门口那次偶遇——顺平被撞到时下意识护住左臂的姿势,还有那双眼睛里转瞬即逝的惊惶。那不是简单的身体不适会有的反应。
"阿泽,我们现在怎么接近他?"虎杖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融化的蜜糖。他靠得太近了,泽一甚至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
硬币"叮"的一声被弹起。泽一突然推开车门:"现在下车。"他迈出长腿,制服外套在风中扬起一道利落的弧线。关门的瞬间他回头对虎杖眨眨眼:"真诚可是必杀技。"嘴角那抹痞笑让虎杖的心跳漏了半拍。
虎杖慌忙跟上,差点被自己绊倒。他小跑着与泽一并肩,手臂时不时碰到对方,每次接触都像有细微的电流窜过。"所、所以我们要直接打招呼?"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泽一突然伸手揽住虎杖肩膀,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不然呢?"温热的吐息拂过耳尖,他压低声音逗弄道:"待会儿记得用你那双水汪汪的小狗眼,这可是连强哥都抵挡不了的必杀技。"
"诶——!"虎杖的惊叫惊飞了路边觅食的麻雀。他涨红着脸去捂泽一的嘴,却在对上那双含笑的灰蓝色眼睛时突然怔住。
"阿泽..."虎杖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
前方,吉野顺平闻声回头。泽一脸上的戏谑瞬间褪去,换上虎杖从未见过的温和神情。他自然地举起手,声音像融化的初雪:"哟,又见面了。"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上次说好要请你吃爆米花的,还记得吗?"
虎杖看着泽一侧脸柔和的轮廓线,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挺直腰板,对顺平露出最灿烂的笑容,眼里的光芒纯粹得令人心颤。
吉野顺平看着泽一,脑海里浮现出电影院门口那两个奇怪的少年——一个痞里痞气却莫名可靠,另一个银色卷毛笑得像个傻子。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按照习惯用了敬称:"是渡边同学。"
泽一顿时浑身僵硬——这个敬称瞬间把他拖回国中晨会的噩梦。连续十四天被强迫用最高敬语演讲,最后那天他当着全校撕碎稿纸塞进嘴里的场景,至今还在校园传说里流传。
"求你了..."泽一痛苦地扶额,"就叫泽一,或者渡边也行。"他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仿佛又尝到纸张的苦涩。
虎杖噗嗤笑出声,指尖无意识揪住泽一袖口:"这家伙的敬语PTSD超严重的!"他眼睛亮晶晶地转向顺平,"听说他当年吃掉的演讲稿,用的还是高级和纸呢。"
泽一的肘击精准命中虎杖肋间,却在接触瞬间本能地卸去力道:"新朋友面前,给点面子。"无奈的语气里藏着只有虎杖能察觉的宠溺。
"十桶爆米花还作数哦,要现在兑换吗?"泽一晃了晃手机支付界面,屏幕光照亮他腕间若隐若现的金属手环。
顺平摇了摇头:"不用了,会吃不完的吧。"
泽一一把将虎杖推到顺平面前,动作熟练得像是在展示自家养的宠物:"不用担心,这个笨蛋刚创下甜品店'一口气吃五份芭菲'的新纪录。"他歪头补充,"虽然吃完就冻得抱着我喊头疼。"
"阿泽!"虎杖的耳尖瞬间红透——那天他确实借机把冰凉的鼻子埋进泽一颈窝里嗅了半小时,但现在被当众说出来简直羞耻到想钻地缝。
顺平看着眼前手忙脚乱比划着自我介绍的粉发少年,突然注意到对方每次偷瞄泽一时,眼里闪过的光芒比看向任何人时都要明亮十倍。这家伙...该不会是喜欢渡边吧?这个发现让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我是虎杖悠仁!最喜欢阿泽家的草莓牛奶和草莓蛋糕!"虎杖九十度鞠躬时头发扫过顺平鼻尖,"阿泽说你喜欢恐怖片?下周有家影院要放未删减版的《咒怨》..."
泽一懒散地补充:"上次跟我一起的那个卷毛笨蛋是北川江佑,有时间把他拽来一起玩。"他顿了顿,语气突然严肃,"记得也不要对他用敬语,情况一样——那家伙发起疯来会拆电线杆。"
顺平看着眼前手忙脚乱比划着自我介绍的粉发少年,突然注意到对方每次偷瞄泽一时,眼里闪过的光芒比看向任何人时都要明亮十倍。这家伙...该不会是喜欢渡边吧?这个发现让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时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突然气喘吁吁地出现。"吉野!"他用湿漉漉的手帕抹着脖子上的汗,"这怎么行呢?连续两周缺席..."声音在看到泽一的瞬间戛然而止。
"外村老师..."顺平肩膀明显瑟缩了一下。泽一不动声色地挪动半步,恰好挡在顺平与教师之间:"这位是顺平的老师?"他左手随意插兜,金属手环在腕间若隐若现。
中年教师的瞳孔剧烈收缩——那条传说中沾染着百人鲜血的"鬼王手环",还有这个居高临下的眼神,与流传在教师间的"仙台恶鬼"照片完美重叠。"你、你们聊!"他后退时差点被自己绊倒,"老师突然想起教研会..."
顺平困惑地看着老师仓皇逃走的背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虎杖突然凑近顺平:"你其实很讨厌刚才那个老师吧?"没等回答就自信满满地点头,"我懂!阿泽以前也总用这种表情看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
顺平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个看似粗神经的粉发少年,意外地有着动物般的敏锐直觉。
"走了。"泽一突然把冰凉的易拉罐贴到顺平脸上,不知何时从自动贩卖机买了三罐汽水,"去河边聊聊?"他单手开罐的姿势帅气得过分,虎杖立刻有样学样却喷了自己一脸泡沫。
果然...顺平看着自然给虎杖擦脸的泽一,以及趁机偷闻对方手腕的虎杖,默默把"你们在交往吗"的疑问和汽水一起咽了下去。
三人沿着河堤的石阶往下走,泽一走在最外侧,高大的身影斜斜地投下阴影,恰好为两人挡住了刺眼的午后阳光。
河岸边的草地松软潮湿,泽一随意坐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冲顺平扬了扬下巴:“坐。”他顿了顿,语气微妙地一转,“电影院的事……你看见了吧?”
"咔"的一声轻响,顺平手中的易拉罐被捏出了几道褶皱。碳酸饮料的气泡在铝罐内壁炸开,发出细碎的声响。他们说的是……真人先生?
"不想说也没关系。"泽一的目光落在顺平不自觉护住的左臂上,声音放轻了几分,"但你能看见那些'奇怪的东西',对吧?"他顿了顿,"我们没恶意,只是想提醒你——你被盯上了。"
顺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准确来说...是最近才能看见的。"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真人先生说过,那些人身上都有那种漩涡纽扣……
泽一突然伸手把正在玩石子的虎杖拽了过来。虎杖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泽一怀里,慌忙用手撑住对方的膝盖才稳住身体。这个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让他的耳尖瞬间红了。
"我们就是专门处理这些东西的人。"泽一没注意到虎杖的异样,用空着的那只手比划了个奇怪的手势,"咒术师,你看见的叫咒灵。"
虎杖赶紧直起身子,眼睛亮晶晶地补充:"还有专门培养咒术师的学校哦!超——厉害的!"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像个推销员,"要不要和我们当同学?食堂的炸虾超好吃!"
泽一突然咧嘴笑了,刚才的严肃荡然无存:"当然,加不加入是你的事。"他突然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三根棒棒糖,扔给每人一根,"接下来是闲聊时间。"
顺平手忙脚乱地接住糖果,有些困惑:"就这样?是不是太随便了..."
"才没有,"泽一利落地撕开糖纸,把草莓味的糖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们可是很正经的,对吧虎子?"
虎杖正试图用牙齿撕糖纸,结果糖纸粘在了嘴唇上。泽一"啧"了一声,伸手帮他撕开,动作熟练得令人侧目。"对对对!"虎杖点头如捣蒜,粉色的发梢跟着晃动,"阿泽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关键时刻超可靠的!"
"阿泽说你去看了《蚯蚓人3》。"虎杖含着糖果,脸颊鼓起一个小包。
"嗯,"顺平放松了些,"老片重映,有些无聊。"
"我就说这玩意可以当安眠药!"泽一打了个响指,"结果江那个卷毛笨蛋非不信邪,要我说还是——"
"第二部有趣!"虎杖抢着说完,得意地冲泽一吐舌头。
"喂,"泽一捏住虎杖的脸颊,"那明明是我的台词。"两人打闹时,顺平注意到泽一虽然嘴上嫌弃,却始终用手护着虎杖防止他滚下河堤。
"你们...关系真好。"顺平不自觉地微笑。他看见泽一的目光突然飘向桥上某个黑影,又迅速收回。
"喂,顺平偏题了。"泽一用糖棍指了指他,心里却想着桥上那个可疑的家伙怎么还不走。
顺平看着他们,紧绷的肩膀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第二部确实...把主角的心理转变刻画得很细腻。"他说着说着,眼中浮现出罕见的光彩,"从追求完美到自我放逐的过程,那种撕裂感..."
"哇哦,专业影评人啊。"泽一挑眉,"看来你真的很喜欢电影。"
顺平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嗯,我很喜欢研究电影的表现手法。"
"巧了!"泽一突然拍了下虎杖的后背,"这家伙最近也在恶补电影。虎子,分享一下你的'专业见解'?"
虎杖挠了挠头,粉色短发被揉得乱糟糟的:"其实是因为特训啦...不过都是在宿舍看的,没去电影院。"
"电影院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顺平轻声说,眼神飘向远处,"黑暗中的大银幕,环绕声...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虎杖突然陷入思考:"我上次去电影院是什么时候..."他猛地转向泽一,鼓起脸颊:"阿泽好过分!和江佑去看电影都不带我!"
"我们看了个鬼啊!"泽一夸张地摊手,"连门都没进,强哥就杀过来了。"他朝顺平抬了抬下巴,"不信你问他。"
顺平回想起遇见泽一的情景——两个高大的男高中生被一个娇小的女生追得满街跑,活像卡通片里的场景。他的肩膀开始微微发抖,眼睛弯成了月牙:"我看见了...那位女同学出现后,他们直接就逃了..."他憋着笑,"连售票处都没走到..."
虎杖先是一愣,随即笑得前仰后合,整个人歪倒在泽一身上。泽一无奈地扶住他,灰蓝色的眼睛里却满是纵容的笑意。
河面泛着细碎的夕阳余晖,泽一掏出手机时
"小高田限定款手机壳?"顺平惊讶地看着泽一手机上贴满的偶像贴纸。泽一得意地晃了晃手机,锁屏亮起的瞬间虎杖耳尖发烫——那是去年圣诞他们四人挤在镜头前的合照,自己正踮着脚给泽一戴鹿角发箍,画面里江佑的卷毛把矢野的脸挡了一半。
"限量三百个的周边。"泽一熟练地划开LINE二维码,"上次代购小高田毛巾赚的差价买的。"他冲顺平眨眨眼,"想要的话可以给你内部价。"
虎杖急忙也掏出手机:"我也要加顺平!"他动作太急,手机差点掉进河里。泽一单手接住,指尖在虎杖掌心不经意地划过,惹得少年像触电般缩回手。
"嗯,好的..."顺平低头扫码时,突然听到熟悉的呼唤。
"顺平——"
吉野凪提着超市购物袋站在堤岸上,购物袋里露出咖喱块的包装角。她惊讶地望着儿子身边两个陌生的少年:"你竟然会在这里,真稀奇。"
"妈妈。"顺平下意识站起身,却不像往常那样缩起肩膀。这个细微的变化让吉野凪眼睛一亮。
吉野凪小跑下台阶:"真难得见你和朋友在一起。"她好奇地打量着两个陌生少年,目光在泽一手腕的伤疤上停留了一秒。
"刚刚认识。"顺平的声音比平时清亮了些。
泽一已经站起身,顺手把虎杖也拽了起来。他行云流水地鞠了个半躬,灰蓝色眼睛弯成讨喜的月牙:"漂亮姐姐好~说不定我们会成为顺平的最好的朋友呢。"
虎杖立刻九十度鞠躬,粉发随着动作晃动:"阿姨好!我们可能会成为同学!"说完才意识到称呼问题,慌张地看向泽一:"我是不是该叫姐姐?"
吉野凪被逗笑了,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真是有活力的孩子们。"她注意到泽一说话时,虎杖一直无意识地揪着自己制服下摆,指节都泛白了;而当泽一笑着拍虎杖后背时,粉发少年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明亮起来。
"要留下来吃晚饭吗?"凪温和地提议,"正好买了咖喱材料。"
顺平还没回答,虎杖的肚子就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泽一噗嗤笑出声来,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他自然而然地接过吉野凪手中的购物袋,动作流畅得像练习过无数次,"请务必让我们帮忙提东西。"
顺平站在原地,看着母亲被两个陌生少年围住的场景。夕阳给这一幕镀上温暖的橘红色,虎杖粉色的头发在光线下几乎透明,而泽一高大的身影则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这画面莫名让他想起那些老电影里"主角遇到改变人生的朋友"的经典桥段。
"顺平快点啦!"泽一突然回头,灰蓝色的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亮,"我想尝尝姐姐的手艺。"
凪掩嘴轻笑:"你这孩子嘴真甜呢,哈哈。"
"姐姐本来就年轻漂亮,对吧虎子?"泽一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虎杖。
"嗯嗯!"虎杖用力点头,粉色发梢随着动作上下跳动,像只兴奋的小动物。他偷偷瞄了泽一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耳尖微微发红。
顺平快步跟上,三人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渐渐重叠。他听见自己说:"妈妈做的味增汤...很好喝。"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但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真的吗?我最喜欢味增汤了!"虎杖立刻来了精神,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尤其是加了豆腐和葱花的那种!"
泽一斜睨他一眼:"你明明什么都喜欢吧?上次连不太喜欢的纳豆都能吃三碗。"
"那、那是因为阿泽你说要比赛..."虎杖结结巴巴地反驳,脸涨得通红。
顺平看着两人斗嘴,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带同学回家。不,准确来说,这甚至是他第一次和别人一起走路回家。这个认知让他胸口泛起一丝奇异的温暖,像是喝下热可可时那种缓缓扩散的甜意。
"那个..."顺平犹豫着开口,"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家还有些电影碟片..."
"太棒了!"虎杖欢呼一声,差点撞到路边的邮筒。泽一及时拽住他的后衣领,无奈地摇头:"笨蛋,看路啊。"动作间,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泽一掏出来瞥了一眼,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过,只回了个简单的句号。
顺平看着他们,刘海下的眼睛微微弯起。也许,他在心里悄悄想着,也许这次真的会不一样。
与此同时,高专医务室的灯光冷得像解剖台上的不锈钢。
"让它跑了。"北川江佑按下发送键,手机蓝光映着他眉骨上还在渗血的伤口。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铁锈味,矢野的短刀正缓缓滴落某种粘稠液体,在瓷砖地面绽开一朵暗色的花。
"告诉泽,"矢野甩去刀刃上的残秽,金属表面倒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是直接攻击灵魂的咒灵。"
七海建人靠在门框上,领带松散地挂在颈间。他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这群海外交换生——他们制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成褐色的痕迹,但那种被特级咒灵触碰过的灵魂震颤,仍像附骨之疽般萦绕在密闭的医务室里。
窗外,最后一丝夕照湮灭在森林尽头。在东京某处下水道的黑暗中,一团人形阴影正发出愉悦的呻吟,它的手指像融化的蜡般不断变形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