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的根源

星斗大森林核心区边缘，生命气息浓郁得如同实质。霍雨浩盘膝坐在一株虬结的古老树根上，双目紧闭。他并非在修炼，而是将心神完全沉入精神之海深处。那片浩瀚的冰蓝色和淡金色夹杂的精神世界中，此刻并不平静。

伊莱克斯的虚影悬浮在中央，苍老的面容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枯瘦的手指不断勾勒着玄奥的灵魂符文，金色的光芒如同探针般刺入霍雨浩精神之海那些翻滚着紫黑色雾气的区域。天梦冰蚕庞大的精神体盘踞在一旁，胖脸上也没了往日的嬉笑，紧张地注视着。冰帝则化作人形，环抱双臂，冰蓝色的眼眸中寒意森然，警惕着任何异动。

“如何，老爷子？”天梦冰蚕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急切。

伊莱克斯缓缓收回手指，金色的符文光芒黯淡下去，他眉头紧锁：“根源…比预想的更复杂，也更…古老。”

霍雨浩的精神投影睁开眼睛，冰晶般的眼眸深处残留着一丝疲惫和压抑的紫芒：“老师，可有头绪？”

“其一，时空穿梭的‘存在稀释’确实在侵蚀你的精神壁垒，让一些深埋的负面情绪更容易找到缝隙溢出，如同堤坝上的蚁穴。”伊莱克斯沉声道，“但这只是诱因，并非根源。”

“其二，伊莱克斯的目光穿透精神之海，看到了霍雨浩左臂上那幽蓝的容器，“它汲取不同时间线的‘五蕴’，尤其是‘受蕴’（痛苦）与‘行蕴’（意志烙印），虽为重塑霍秋雪，但那些驳杂、强烈的负面情绪碎片，如同附骨之疽，也在潜移默化中污染着你的精神本源。它像是一个…情绪的共鸣器和放大器。”

霍雨浩心中一沉。既是希望，也是诅咒吗？

“但这还不是全部。”伊莱克斯的声音更加凝重，“最核心的污染源…似乎来自你自己，雨浩。”

霍雨浩猛地抬头：“我自己？”

“没错。”伊莱克斯指向那些在精神之海深处翻腾、如同活物的紫黑色雾气，“那是对戴浩深入骨髓的恨意，对命运不公的愤怒，对失去霍秋雪的极致恐惧与绝望…这些情绪，在漫长岁月中，早已不再纯粹。它们被某种…更高等、更扭曲的‘恶念’污染、异化了。这股恶念如同催化剂，让你的负面情绪具备了极强的侵蚀性和爆发力。”

“更高等的恶念？”冰帝冷冷开口，“罗刹？还是不受控制的修罗？”

“气息不对。”伊莱克斯摇头，“罗刹邪毒阴冷，修罗也不会这么负面。而污染雨浩情绪的那股力量…更偏向于一种纯粹的、对‘存在’本身的‘恶意’与‘否定’。它似乎…无处不在，又难以捉摸。”

“无处不在的恶意？”天梦冰蚕打了个寒颤，“老爷子你别吓我！”

霍雨浩沉默着，感受着精神之海中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冷恶意。白虎公爵府前那次失控，那种仿佛要毁灭一切的暴戾与憎恨…原来并非仅仅源于自己。

“至于神位…”伊莱克斯看向霍雨浩，“你游历所见？”

霍雨浩的投影挥手，精神之海中浮现几幅模糊的画面：一片被冰封的古老战场废墟，一座沐浴在圣光中却透着腐朽气息的残破神殿，一片扭曲着七情六欲光晕的奇异空间裂缝…

“情绪之神的神位，与我最为契合，也最易引动那份失控的力量。”霍雨浩的声音平静，“冰神之位，力量同源，但神职过于单一，束缚也大。天使神…其本源已被罗刹玷污，传承断绝，气息令人不适。至于其他…感应微弱，或属性相冲。”

“祂的提示是‘找到合适的神位，尽量不继承’。”伊莱克斯沉吟道，“依老夫看，‘合适’未必意味着要坐上那个位置。或许，理解其神职，感悟其法则，将其作为一面镜子，照见自身，完善己道，才是正解。强行继承，反而可能被神位规则束缚，甚至加剧你体内那股‘恶意’的异变。”

霍雨浩深深点头。伊老的话与他的直觉不谋而合。成神？那不是他此行的目的。守护秋雪，找回完整的她，才是唯一的执念。神位，不过是工具，是参考，是路上需要理解的风景，而非终点。

“老师，天梦哥，冰帝，”霍雨浩的精神投影对着三位伙伴郑重行礼，“五蕴的隐患，我会尝试用极致之冰本源和亡灵魔法加固封印，隔绝部分情绪污染。至于我自身的情绪根源和那股‘恶意’…恐怕非一朝一夕可解。当务之急…也该回去看看小雪了。”

伊莱克斯赞同的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既然暂时没有头绪解决，不如先试着放松心神，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

……

当史莱克城那熟悉的轮廓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天色已近黎明。霍雨浩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无形的风，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学院，精准地落在外院核心弟子宿舍区附近。

他靠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树枝桠上，身影完美地融入树荫。冰晶般的眼眸穿透晨曦的薄雾，紧紧锁定着那扇属于307寝室的窗户。

窗台上，那盆冰晶兰在晨光中舒展着叶片，散发着柔和的蓝光，似乎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