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星罗帝国北疆那压抑沉重的军营帅帐,霍雨浩的身影并未返回史莱克,而是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朝着星罗帝国境内一个特定的方向,以一种超越空间的速度疾驰而去。
寒风凛冽,吹动他深蓝色的衣袂和冰蓝色的长发,却无法在他眼中掀起丝毫波澜。戴浩的惊惧与白虎公爵府的震动,如同拂过冰山的尘埃,不值一提。他的目标,是前世记忆中,那个承载了他最初温暖与最深痛楚的地方——霍云儿长眠的小村后山。
然而,当他按照记忆中的坐标,降临在那片熟悉的、靠近星罗城郊外的偏僻山坳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冰封的心湖,第一次泛起了剧烈的涟漪。
没有那个熟悉的小村落。
没有袅袅炊烟,没有鸡鸣犬吠。
没有那座孤零零的、刻着“慈母霍云儿之墓”的简陋坟茔。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茂密的原始森林。参天古木虬枝盘结,藤蔓缠绕,厚厚的腐殖质覆盖着地面,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和朽木的气息。夜枭在林间发出凄厉的鸣叫,月光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树冠,在地面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
这里,完全是一片未经开发的蛮荒之地,与记忆中那个虽然贫穷却充满烟火气的小村,以及母亲长眠的山坡,没有丝毫重合之处。
霍雨浩静静地伫立在林间的空地上,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四周陌生的景象,那深邃的平静终于被打破,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茫然与刺痛。
在这个世界线,没有霍云儿。
自然,也不会有那个在寒冷冬夜里,用单薄身体为他挡风、用所剩无几的食物喂养他、最终积劳成疾、含恨而终的可怜女人。
没有她的存在,这片土地自然不会有她的坟墓。
他…连一个可以凭吊的地方都没有。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空茫感,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霍雨浩。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穿越时空带来的割裂,早已将前世的痛苦深埋于冰封的心底。但此刻,站在这个“母亲”从未存在过的世界,站在这个本该是她长眠之地的陌生森林里,那份深藏于灵魂最底层的、对母爱的渴望与失去至亲的剧痛,如同被强行撕裂的旧伤疤,带着冰冷的血淋淋的痛楚,汹涌而出!
他缓缓地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插入冰冷的、覆盖着厚厚落叶的腐殖质土壤中。泥土冰冷刺骨,带着森林特有的腐朽气息。他抓起一把泥土,紧紧攥在手心,坚硬的土块在他强大的力量下瞬间化为齑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没有墓碑。
没有坟茔。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她存在过的痕迹。
“娘…” 一个低不可闻、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来的音节,带着穿越了无数时空也无法磨灭的孺慕与刻骨的悲伤,消散在寂静阴森的森林里。这个称呼,在这个世界,注定无人回应。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霍雨浩前方的空间,毫无征兆地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这涟漪不同于融念冰降临时的情绪波动,也不同于魂力撕裂空间的狂暴。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时间与命运之河本身在流淌的韵律感,温和、宏大、包容万象,却又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宿命之力。
一个温和、平静、仿佛直接在霍雨浩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响起,带着洞悉一切的叹息:
“在寻找…不存在的痕迹吗?”
“这个世界的因果线中,确实没有‘霍云儿’这个名字的落点。她的存在,如同被命运之河彻底抹去的沙粒,只在你跨越时空的记忆中,留下了一道刻骨铭心的伤痕。”
“晖前辈…”
霍雨浩的瞳孔微微收缩。晖的话语,直接印证了他最不愿面对的现实,也撕开了他心底最深的伤口。
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霍雨浩身上,那白金色的光芒微微流转,仿佛在观测着无数交织的命运丝线。
祂微微停顿,那白金色的光芒似乎变得更加深邃:
“我曾说过,复活…并非绝对的不可能。”
“但逆转生死,重塑因果,是忤逆命运长河本身的禁忌之举。其代价之大,过程之艰难,远超你此刻的想象。”
晖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如同即将消散的晨雾。祂最后的话语,带着一种古老的预言感,在霍雨浩灵魂深处回荡:
“等你经历的足够多、霍秋雪灵魂碎片收集的差不多之后。”
“或许,我们才能真正谈谈…逆转那‘不存在’的代价。”
话音落下,命运之神晖的身影彻底化为点点白金色的星光,融入虚空,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霍雨浩一人,依旧半蹲在那片冰冷陌生的森林里,手中紧握着冰冷的泥土粉末,脚下是冻结的腐殖质。
林间死寂,只有夜枭的哀鸣。
复活…并非不可能!
他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又望向那片本该是母亲坟墓的陌生森林。眼神中的脆弱与茫然彻底消失。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片陌生的土地,仿佛要将这份“不存在”的痛楚烙印进灵魂深处。然后,他转身,身影融入夜色,朝着史莱克学院的方向,决然而去。那里,有他此生唯一的逆鳞,也是他踏上这条荆棘之路的起点与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