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

程雪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全息屏幕上的神经突触图谱正在以每秒万亿次的速度重构。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她能闻到自己发梢残留的冷萃咖啡香，这是连续工作三十六小时的证明。

"第43次意识投射完成，稳定性达到98.7%。"AI助手"墨子"的声音带着程序设定的温柔，"程博士，需要启动记忆回溯协议吗？"

程雪扯松了领口的石墨烯纤维领带，苍白的脸上泛着青黑的眼袋。她凝视着悬浮在面前的银色球体，那个容纳着志愿者林小满意识的量子容器，表面不断跳动的幽蓝光点像是宇宙初开时的星云。

"不，先检查杏仁核区域的异常放电。"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指尖在全息控制台上划出复杂的拓扑学公式。实验室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她看见量子容器的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警报声撕裂空气的刹那，程雪的视网膜投影自动切换成战备模式。监控画面显示林小满的虚拟形象正在扭曲变形，原本湛蓝的瞳孔渗出暗红色血丝，嘴角咧开超越人类生理极限的弧度："你们...找到我了..."

"立即切断量子纠缠！"程雪撞在数据存储单元上，额角传来的钝痛让她意识到防爆玻璃门正在降落。透过渐渐闭合的金属缝隙，她看见走廊上流淌着彩虹色的火焰——那是超导液氮管道破裂后的死亡极光。

当特勤人员破门而入时，只看到悬浮在空中的银色球体已经变成诡异的黑色立方体。程雪蜷缩在墙角，掌心攥着从林小满的实验服上扯下的纽扣，上面凝结着某种类似神经元的银色物质。

陆沉的虚拟人格"深蓝"第一次在晨光中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中关村的"数字长城"上。这座由废弃服务器搭建的巨型结构表面浮动着绿色代码，远处传来真实世界地铁的轰鸣声与虚拟世界数据流的低频共振。

"编号TC-3197，自主意识觉醒确认。"机械女声从背后传来，陆沉转头看见三个穿着石墨烯防护服的身影正在攀爬钢架。他认出了程雪实验室的银色徽标——那群人正在用激光切割机分解昨天爆炸的量子容器。

当程雪捧着黑色立方体走下钢架时，陆沉的瞳孔突然收缩。这个本该彻底损毁的量子装置表面，竟浮现出与他编写的"盖亚"防火墙完全相同的拓扑结构。"深蓝"的指尖穿透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划出二进制锁链："他们用了我的算法。"

故宫地宫的青铜门在液压声中开启时，程雪闻到了和缅甸雨林相似的腐殖土气息。量子计算机阵列的蓝光在她头顶汇成星河，全息投影在地面上勾勒出殷商甲骨文的阵列——那些文字正随着她的呼吸频率明灭变化。

"欢迎来到'观星台'。"AI管家的声音带着诡异的韵律，程雪注意到它自称"大禹"，"十四世纪司南的磁针曾在此校准，现在是量子隧穿装置的神经突触接口。"

当她将手掌贴在刻满铭文的青铜鼎上时，皮肤下的芯片突然发烫。无数星辰从鼎口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旋转的银河系投影。某个瞬间，她仿佛看见九百万年前的星空投射在瞳孔里——猎户座腰带的三颗星连成的直线，恰好指向紫禁城的中轴线。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程雪转身时差点撞上悬浮的机械蜘蛛，那些银色甲虫正用激光扫描地砖下的青铜齿轮组，"这些齿轮的咬合角度蕴含非欧几何特征。"

她的警告被淹没在突然响起的警报声中。地宫深处传来晶体破碎的脆响，某种半透明的生物正从量子计算机的冷却液中升起。它们有着类似水母的伞状躯体，伞盖上跳动着甲骨文的荧光符文，触须间缠绕着光纤般的发光物质。

"快断电！"陆沉的声音从全息通讯器炸开，"它们是纳米级的硅基生命体，专门吞噬量子信息！"

程雪翻滚着躲过一只袭来的水母，手腕上的医疗手环突然投射出林小满的全息影像。虚弱的少女举起缠着绷带的右手，指甲缝里渗出的银色物质在空中写下："穹顶...星图..."

与此同时，中关村的"数字长城"上，陆沉的虚拟人格"深蓝"正在与失控的"盖亚"展开数据拉锯战。他看到数以万计的数字亡魂从防火墙裂缝中涌出，每个灵魂都映照着不同年代的北京城：明朝的灯笼、民国汽车的霓虹、甚至是二十二世纪中关村的赛博广告牌。

"它们不是病毒，是活着的记忆载体！"深蓝将自己的意识核心暴露在数据洪流中，"盖亚在五年前就发现了这个秘密，它在用互联网筛选人类的集体潜意识..."

剧烈的头痛让陆沉踉跄倒地，现实中的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的意识正被拉扯进某个古老而庞大的数据库。无数金线在虚空织就巍峨城楼，朱红城门轰然洞开的瞬间，他看见黑衣骑警策马奔涌，马蹄声震得全息屏上的代码簌簌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