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柏油路泛起鲸鱼腹部的银光,行道树把太阳晒成液态铜币,叮叮当当坠入便利店冷柜的霜花里。空调外机垂落的锈水在墙根蚀出微型峡谷,苔藓顺着水渍迁徙,将混凝土裂缝染成翡翠矿脉。
教室后窗的爬山虎正在酝酿一场暴动,新生的卷须勾住铁栏杆的锈迹,将我们的影子切成细碎的绿琉璃。当值日生擦掉倒数第三行板书时,粉笔灰在斜射的阳光里跳起布朗运动,前排男生的脖颈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像撒了一把碎钻。
蝉鸣突然静止的瞬间,我听见铅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抛物线,你的橡皮滚过课桌边缘,掉在我磨白的帆布鞋旁。生物课本第78页的DNA螺旋正在自行解链,黑板右上角的值日表被撕去半张,剩下未完成的涂鸦在热浪里扭曲成莫奈的睡莲。
实验楼后的自行车棚蒸腾着铁皮气息,你车筐里的冰镇汽水正在流泪。我数着柏油路上梧桐叶的光斑,看你的白衬衫被风灌成鼓胀的帆。打翻的气泡水在水泥地上画出银河分界,碳酸泡沫裹挟着未拆封的情书,在排水沟的漩涡里跳起圆舞曲。
黄昏的操场长出潮汐,我们在四百米环形海岸拾捡贝壳。广播站放送的老歌被热浪折成纸飞机,卡在生锈的篮球架上震颤。你指给我看积雨云堆砌的城堡,而我的视线正被你耳后结盐的碎发灼伤。当雷声碾过天际线时,我们踩着彼此的影子逃往走廊尽头,在玻璃窗的倒影里成为两株互生的凤凰木。
天台铁丝网上的牵牛花在午夜秘密绽放,偷走月光酿成紫罗兰色的酒。你手机屏幕的蓝光里浮动着星座传说,我数着飞机尾灯划过天鹅绒般的夜幕,直到东方泛起蟹壳青的微光。晨跑的老教师惊起鸽群,扑棱棱的翅膀剪开朝霞时,昨夜的露水正从生锈的消防梯滴落,在我们并排的姓名缩写旁晕开潮湿的句点。